北镜挑了挑眉:“他先拿到了人家孩子的生辰八字,再依着不知是谁人的指点盯上了二小姐,借着二丫之力,撺掇个深闺大小姐同自己的女工换了衣服,将其哄了出来。这一番辗转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为其一。其二,我也很想知道,妖兽素来独行,将这么一群修为不低的大妖聚在一起,这彭祖又是何方神圣。”临衍以手指轻敲着桌面,他思考问题时总不自觉地轻敲桌面:“林墨白还在睡?”
“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受伤过重,法力耗尽,留条小命已经不错了。真怂。”北镜对此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实在深恶痛绝,此人还不必顾昭,顾昭好歹还会讲笑话。
“那血蝙蝠落了水……然后呢?”明汐抬头问道。
朝华闻言轻咳了一声,道:“没见着,估计被淹死了吧。”临衍闻言看了她一眼,又想起他那一摸的鳞片。实是令人……一言难尽。
北镜轻叹一声,道:“那我们便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了?”她双手抱剑,斜靠在门框上,颇有绿林好汉行侠仗义的气势,也有一种侠者归乡的倦意。自是倦的,她同北诀找了临衍一天,又是从门里搬救兵又是安排众人各司其职,越想越气,越想也越疲惫。
“可能不见得。师姐,我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北诀插了一嘴,旋即有些后悔。一般当人这么说话的时候,讲出来的东西若不是令众人心悦诚服,那边是被人口诛笔伐了。他咳了几声,平复了一番心下慌乱,道:“什么情况下,吃人要依着生辰?我的意思是……”他收了北镜的目光,又咳了几声,道:“若是照着那狐狸的说法,血蝙蝠修炼邪法吃人不吐骨头,自不必说。但章小姐的尸身是留了半幅的,也就是说她并没有被吞下去……所以……”
“章小姐的尸骨上聚了许多妖虫,袭击她的妖怪必不是易与之辈。”明汐惊而抬起头,道:“师兄可还记得怀君长老说的昆仑虚?”
临衍亦是皱眉,沉声道:“北诀说得对,若袭击她的是那血蝙蝠,照着林墨白的说法,尸骨想必是留不下来的。现在尸骨不但留下来了,还给章家人找着了,我猜,这帮人在找的这个阴时阴月怕不是用来果腹的。”
“不仅如此,”北镜道:“我总觉得这事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往前推。一方在找一个阴时阴月的孩子,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杀人必不是最终目的另一方则凶残无道,杀了章小姐和她的侍女,但又将独独她的尸身留了下来……这是二虎相争……”
“渔翁得利?”朝华许久不出声,忽闻她插了这一嘴,众人皆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
北镜瞥了她一眼,接着道:“有这种可能。林墨白说血蝙蝠同他一起找那个孩子,章小姐与二丫一起到了南郊,假设遇了来接她们的人,章小姐遇了不测二丫呢?那个疯子凤弈又是哪边的?”
朝华张了张嘴,求助似地看着临衍。后者亦是无奈,进退维谷,怎么解释都显得不合常理,恰此时,却被北诀打断道:“所以会不会是这样,师姐,我们一步一步来,”他捧着下巴,一边沾了些茶水,在木桌上划了条线,又打了几个圈:“二位姑娘到了南郊,遇到了那个彭祖,二位小姐都遭遇了不测,但二丫的尸身至今没找着……咦?怎么不对?”
北镜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想清楚了再说话,莫要浪费大家时间。”
“不慌,或许有些道理。”临衍这一拦,北诀怏怏地摸了摸额头。只见他亦沾了些水,在木桌边沿画了一朵花,又听临衍道:“若如你所说,二位姑娘在南郊撞见彭祖后遇难,血蝙蝠自没有必要对林墨白赶尽杀绝。能让他不惜捅了天枢门的篓子都要将那狐狸灭口的秘密,想必是个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现在我们最大的疑惑有三,彭祖是谁,他所图为何,以及血蝙蝠为何一定要杀林墨白。朝华姑娘方才为何说渔翁得利?”
“我亦只是猜测,没有凭据,”朝华道:“就你方才所说三点,我猜,至阴至邪的妖物所图也不过这几项,至高无上的权力,横行江湖的实力,永恒无止的寿命,借此便大约可以逍遥四海,不假外物。无论那个彭祖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东西,血蝙蝠,林墨白,其他种种妖物,哪怕人间终生自然亦心向往之,假若他要的阴时阴月是为了达成此目的,又假若血蝙蝠知其所图,那这就成了一个二虎相争的局。”
“……而不管二虎如何争,”临衍道:“先暴露在白日青天之下的一方,则有极大可能,是被另一方给坑了。”一边道,一边把那个明汐写下的血蝙蝠的“血”字重重打了圈。北诀抬起头瞥了众人一眼,见没人有理他,自顾自低下头。临衍接着道:“林墨白说对方以百年修为利诱他,我猜不止。他历了天劫便能成为散仙,犯不着再去沾这几条人命,能将他这样的妖怪说服过来,想必鱼钩之大,必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
明汐打了个冷战,平白想起二人在县衙中时,师兄以一盏寒灯照着章小姐尸骨时候的样子。北诀亦感到有些冷,遂起身关了窗户,讷讷道:“若果真如此,我们恐怕得先告知门中长老,令他们再行定夺。”
“还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北镜亦走到窗子边,倚在窗棱上皱眉道:“林墨白只提了城南郊外,对君悦楼那条西偏的巷子他却看似毫不知情?”
“诚然,我那时问他,章小姐可曾经带二丫去过君悦楼,他模棱两可,我猜他也不知道。这倒有趣。”临衍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我那时才佛院中与他相撞避雨,他与我相对而坐,坐了一夜,以他修为,为何不那时就将我赶尽杀绝?”
“此事我倒理解。”北镜若有所思,道:“他若直接将你重伤,天枢门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佛院是了然大师的地盘,仙家佛家自古亲厚,你若真出了事,他们直接去寻个血蝙蝠,即便他修为再高,若天枢门掘地三尺地找,他怕也逃不出丰城三里。“
“再加之林墨白私下来向我们示好一事想必他也是不知的。”临衍接着道:“所以这秘密一个接一个地被我们揪了出来,如果说血蝙蝠借穆文斌之手伤人是为了将自己摘干净,那么另有他人,也为了保守秘密而将血蝙蝠抖了出来。甚是有趣,这最大的秘密恐怕还是在妖怪那边。”
“那日我们在府衙之中,师兄你怎么说的来着?”
昆仑虚,乘黄,宗晅。血渗地下三尺,销骨成泥,临衍一念至此,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朝华。你既认识我师父,又是否认识这位妖界大煞宗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