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风默然。
他当然明白允天机的意思:一个人只能拥有自己的力量,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一旦力量,就只能任由别人搓圆捏扁,你的生死存亡,也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良心和品格了,也只能看别人的心情了。
今天人家心情好了,赏你一碗饭吃。
明天人家心情不好了,就拉你去痛扁一顿。
没有力量,你一点发言权都没有,一切都是别人给予的。
“可是……”杨清风迟疑着说道,“这个毕竟是一线生机。如果放弃这次机会,跟十几万官兵开战的话,我们多半是打不过的就算不开战,我们的粮食即将告罄,倒春寒也将来临,我们支持不了几天的。”
一直很少说话的阮世忠忽然说话了。
他不是对杨清风说的,而是对陈午说的:“陈午,你还记得上次咱们上次打赵王的事么?”
陈午愣了一下,说道:“当然记得。”
阮世忠说道:“当时赵王已然败亡,可是他手下有一个将军成不忧,可是十分的厉害,孤军困守着阳刚城,我们足足围攻了一个月都拿他没办法,伤亡无数。你还记得最后是怎么拿下来的么?”
陈午已经明白了阮世忠的意思,看着杨清风说道:“那次是阮世忠大人奉成都王之命,孤身一人进入阳刚城,跟成不忧谈判了一天一夜,承诺封成不忧为将军,并承诺不会伤害成不忧手下任何一个人。成不忧一向视他的那些手下为亲兄弟一般,他也知道孤军困守孤城,迟早会全军覆没,为了他的那些兄弟着想,于是答应打开城门,投降了成都王。”
“后来呢?”阮世忠继续问道。
陈午说道:“后来,打开城门的时候,成不忧自己就自杀了,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前途、荣华富贵才投降的。”
杨清风等人都不禁肃然起敬。
陈午继续说道:“再后来,成都王把成不忧那些已经放下武器的兄弟全部集中起来,统统关在瓮城里,然后……一阵乱箭,全部射死了。整整六千兄弟,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杨清风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嘴唇不停的颤抖。
阮世忠看着杨清风,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还是耿耿于怀,夜里无数次惊醒。因为出面谈判的是我,是我向那六千兄弟承诺,保证他们性命无忧的。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办到,六千个兄弟被射死的那个场面,无数次重现在我的噩梦之中。”
“这次我为什么会跟着刘长弓来投靠乞活军?一来,是我早已经对成都王此人心灰意冷。二来,我是想赎罪,为了那六千枉死的兄弟,我觉得,我应该做一些什么。”
“杨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是想保存乞活军的这几万人。可是,你寄希望于成都王和东海王会信守承诺,会大发善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诺千金,信义为本。可是朝堂之人,他们跟武林中人是不一样的,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在他们之中,流传着一句名言:承诺就是拿来违背的,协议就是拿来撕毁的。”
印象中,阮世忠还是这么认真,这么严肃的说这么一大段话。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寡言的。
他和陈午分别训练各自的兵马,好像那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杨清风甚至觉得,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现在,他才知道,这个人原来也有很丰富的内涵。
最后,阮世忠看着杨清风,认真的说道:“目前的形势,只有打,这才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杨清风把阮世忠、陈午等人一个个的看过去。
所有人都是一副坚定的表情。
杨清风终于一咬牙说道:“好,那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