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颜良倒是没把他放到正式场合运用,在正式场合仍旧是大家跪坐筵席之上。
颜良在收到樊阿的来信后,十分热心地调集木匠专门为袁大将军精心打制了一套桌椅。
桌椅的材料选用黑山山脉中的陈年黄花梨,扶手上用毛皮包裹,椅面和椅背上更用上了一整张虎皮。
为了避免分开腿坐着容易露出裆部,颜良在配套的高桌上添加了绸缎做的桌布,垂下的桌布用绳子固定在桌脚上,不仅遮住了椅子前方的视线,更可以起到挡风作用。
这套桌椅在制作成半成品后随着颜良的车队一同运抵邺城,然后经由娴熟的工匠拼装完成,立刻被送进大将军府邸。
原本袁绍对于这种新颖的坐具仍有些疑虑,但在樊阿的建议下尝试坐了一坐。
仅仅是一次尝试,就让袁绍十分满意。
毕竟舒适与否是很直观的感受,这张铺了虎皮的太师椅十分附和人体工学设计,比之以前的跪坐不知道高多少个leel。
而且,袁绍喜欢这个椅子还不仅仅是因为舒适,更因为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坐在椅子上后,俯视着面前的臣僚,让袁绍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雒阳旧事。
遥记当年,年轻气盛的袁绍以三公子弟出仕,第一次登上朝堂还是作为戍守郎官,站在宽阔宏大的崇德殿中,只能站在百官侧后。
也正因为作为戍守郎官,在百官拜见天子时无需随同,只需手持兵甲屏息肃立便可。
天子法驾来到之时,无论是权势显赫的大将军亦或是德高望重的三公,一众高冠博带的显赫重臣跪伏于地,向丹陛之上的至尊叩首。
起身之后,也只得席地而坐,与天子对答时均需高高抬起脑袋仰视丹陛上方。
当时的袁绍虽然已经在雒阳的权贵子弟中声名鹊起,但面对天子的威仪亦是发自内心地敬畏。
那个御座之上的至尊并不喜多言,但一旦出声,必是言出法随天下尊奉。
当时的袁本初心中对自己最大的期许也至多不过是效仿自家尊长位列三公,亦或是更进一步出任大将军掌天下军政,一丁半点儿都不曾兴起过坐一坐御座的念头。
三十多年过去,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已然成为年近花甲的老者,小小的郎官也已经成为权势滔天的大将军,但他心中对汉家天子的敬畏早也已经荡然无存。
被病痛折磨已久的袁大将军虽然心中壮志已经被消磨殆尽,但眼下坐在高出一截的太师椅上,看着堂下叩跪拜谒的臣僚们,让他恍惚间生出了几许幻觉。
在这一刻,仿佛他并不在邺城的大将军府邸,而是在尚未被焚毁的雒京宫城之中,在朝会议事的崇德殿内,在那卫士把守的九级御阶之上。
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着绣有十二章纹的黄袍,泰然自若地安坐在金玉雕饰的御座之中,接受天下百官的叩拜。
静观公卿百官们在朝会中议论争执着每一项军政事务,而不管他们如何争吵辩论,总得等待自己一言而决,只需要一句“可”或“不可”便可以轻松作出影响千万人的决定。
这至尊权力的滋味,是多么令人迷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