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唯墨镜下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端着铜盆的老妈子,心中揣摩“住局”之意,莫非暗示富贵子弟可在馆内留宿?
他面色波澜不惊,薄唇掀了掀,浪荡不羁地说道:“我只闻清吟小班的头牌清倌只卖艺不sn,难道挂羊头卖狗肉?”
老妈子一听,老脸一下像羞得猪肝红,端着铜盆的手颤了颤,差些把盆子里的水洒出。
“没脸的东西,下去吧!小心扫了客人雅兴!”琴声骤然一停,清倌放下琴竹,如黄莺出谷般宛转清脆的声音厉声喝斥。
老妈子把浄手的铜盆搁在脸盆架上,悻悻地退下。
清倌离开琴凳,到方桌前执起茶壶倒了一杯泡好的碧螺春,葱白的手指握着青花细瓷杯,娉婷婉约地走到白世唯面前,将茶杯双手奉起,燕语莺声地说道:“公子息怒,请先喝口茶消渴。”
白世唯未接清倌手中的茶杯,犀利冷峻的目光迅速扫光那双葱白细嫩的手,见其虎口皮肤光滑无茧,紧绷的唇线微微一松,问道:“姑娘是苏州人氏?”
“轻烟正是苏州人氏,自幼家贫,十二岁被生父卖来烟花地做了一名清倌。”清倌说着垂下杏目。
白世唯从她手里接过茶水,借机握住她右手虎口,手指相触,他指腹迅速滑过她虎口及食指、中指指节的皮肤,触感光滑细腻,无一丝老茧。若为东洋间谍,其虎口及指骨关节因长期射击训练,必然长出一层老茧。
再看她穿着绸面绣花鞋的三寸小脚,也足以证明她非东洋女谍,东洋女人不像民国早期的中国女人自幼裹足,她们脚趾不光有穿木屐的痕迹,脚掌也通常大得多。
“公子,是下棋还是赏诗、听琴?”清倌吴侬娇语地问。
白世唯随口道:“听琴吧!”
清倌回到琴凳,抱起一把琵琶,弹了一曲挂枝儿,边弹边哀婉地唱道:“你风流,我俊雅,和你同年少,两情深,罚下愿,再不去跳槽。”
白世唯听出来了,这是明代冯梦龙编的一首民歌,表达n与嫖客互诉衷肠,n对嫖客深情厚意,而嫖客也表示不另寻新欢,对其他n移情别恋。
“轻烟姑娘,可也住局?”曲罢,白世唯试探地问。
清倌幽怨地叹了声,清丽脱俗的外表令白世唯生出几分珠入泥沼的惋惜。
“公子,欢场女子纵然会写字、吟诗作画,也只是妓院中的清倌,才华只是覆盖于n之上的一层薄纱,一旦真正勾起了买主的兴趣,卖艺不sn也就成了一口空话!娼妓不一定是清倌,清倌到最后却总会变成娼妓!有钱的客人对待清倌和对待娼妓并无什么区别。清倌说破底不过是高级sn者,是需要一次性大出血才能被买走的人罢了!为了活命,清倌不得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达官显贵、军警宪特、流氓小偷、地痞无赖这些三教九流中悉心周旋,此生没有大的盼头,明珠陷入泥沼,不求千金,只愿得一人真心,赎身为良家,吃糠咽菜也甘心!”
清倌诉完,清丽的脸颊梨花带雨,一双含情目肿得像秋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