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叉着在马上颠簸了一夜的双腿,像个鸭子一摇一晃走进了陛下和娘娘居住的院子。
不一会,隔着院墙皇帝陛下爽朗的笑声散落在雨雾中。
儿子让刘和传回的话,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李世民嘴里嚼着鲜美的春笋,咯吱有声,喝口浓稠香糯的米粥也要吧嗒吧嗒嘴,毫无帝王形象,边吃边笑。
想到儿子气的骂天,长孙皇后竖着眉恨恨的剐了喜笑颜开的丈夫一眼,不无埋怨的说着;“二郎只顾享受农庄闲散日子,就不想想高明万里归来,臣妾还没见上一面。
我哪孩儿还不知道在西域受了多少委屈!”
李世民大手一挥,大咧咧的说道;“他受委屈?!
呵呵!观音婢,你当着农庄的家,陆陆续续高明送回来多少好东西你可是一清二楚。
就他用大工匠马曜打制的链甲,新式连弩,精钢军械武装到牙齿的随从,可怜的是西域一帮还用狼牙,尖石做箭头的野人;只有他占的便宜!
要说委屈!呵,最委屈的也该是伏允可汗那个死鬼!
哼!哼!朕要是带着一队他带走的随从,到了西域,比臭小子还能折腾,也不想早早回京。
臭小子,在外面浪荡了三年,还没好好监国理政就开始闹腾,也没想过朕天天都是五更天顶着月亮上朝,看奏折一屁股坐到三更。
既然回来了,也该让他知道知道治理一个国家的艰辛。”
李世民一旦说到朝政,长孙皇后就闭嘴无言。
儿子显然不喜理政,丈夫却一门心思逼着儿子接手朝政。
父子俩为这事顶牛,谁对谁错根本就理不清,怪就怪儿子是真有本事,丈夫头痛上火的麻烦到了儿子手里,三拨两转就解决了。
一想到长子,长孙皇后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武媚娘举着花伞缓步走上连通农庄和皇家绿柳湖别苑的石桥,守在桥头的千牛侍卫单手击胸行着军礼。
媚娘笑意恬淡,一一颔首致意。
武媚娘清醒的知道庄子以及皇家别苑所有的人遇到自己礼遇有加的缘故-----住在神秘内宅。
千牛侍卫不同于普通军伍士卒,一个个都来源于勋贵官员家庭,家族的利益和大唐兴衰捆绑在一起,自然忠心耿耿。
便是出身显赫的千牛侍卫也不敢和眼前清丽可人的小娘调笑,能让太子殿下请出皇后娘娘接进皇庄的媚娘,在所有人心目中就是太子殿下收进内宫的私属物品,可远观绝不可接触。
武媚娘将手里拎着的白瓷酒瓶递给了领队的校尉,嫣然一笑,柔声说道;“下着雨你们还要恪尽职守,着实不易,一瓶竹叶青,换防了一人喝一口,暖暖身子。”
校尉接了酒瓶,使劲往甲胄里塞着,陪着笑感激的说着;
“多谢武家小娘!”
侧头瞥了眼立在雨中的下属,“憨货的,武家小娘送的酒又不是给老子一个人的,都想不想喝?
张张嘴,谢谢武家小娘子也不会吗!?”
“谢谢武家小娘!”乱哄哄的谢声里,武媚娘羞怯的加快了脚步。
过了桥不远,便遇到了心急的迎过来的豫章公主,离了老远距离,豫章就扯着嗓子喊;“媚娘姐!快点呀,大真人吃罢早饭去了皇爷爷住处,保不齐就是和皇爷爷道别,晚了就来不及了。”
武媚娘脚下加快了脚步,张口问道“爷爷住哪了?”
人老贪新鲜,十数座别苑院落李渊都挨个住过,所以武媚娘才会这样问。
“望南阁,皇爷爷住在望南阁。”豫章公主脆生生的叫着。
一听太上皇住在邻着湖的望南阁,武媚娘手里不住比划着禁声的手势。
一半悬空建在湖面上的望南阁,背依一片竹林,碧水翠竹间白墙绿瓦,朴素而雅致。
望南阁敞亮的二楼,棕红的木地板上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矮腿案子,太上皇李渊面南背北独自坐着,打横的两边袁天罡师徒一人一边,两个小娘拉着手并排跪坐在李渊对面,两眼热切的盯着白衣黑袍,发髻端正长髯飘飘,眼眸半闭神情恬淡恍是仙人的袁大真人。
袁天罡用余光暗暗打量俩个小姑娘,笼在袖中捏着子午诀的手指搓动不停。
对面,李淳风狐疑的看着神情肃穆的师父。一夜未休,只在晨时由自己护法在绿柳湖湖心岛亭子里打坐不到一个时辰,这时的师父脸颊红润,气态安详,既没有通宵熬夜的疲态,也不见早间焦灼的神情。
袁天罡闭上眼思索片刻,侧转了身向李渊躬身施礼,为难的说道;“老庄主,皇庄内别成天地,天机旋动,难以揣测,小公主和武家小娘的命理贫道看不清测不准。”
“哦!”李渊眯眼盯着袁天罡,“老夫请大真人为自己看看相!”
袁天罡仔仔细细端详李渊的面相,眉头紧锁低头不语。
“袁真人!”李渊声音带着催促之意。
袁天罡抬头稽首一礼,低下头不肯抬起,低声说道;“太上皇,贫道看不懂!”
豫章溜圆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恍然大悟,大声问袁天罡。
“大真人,你是不是嫌弃没给钱呀?”
袁天罡微微一笑,“贫道卜卦看相从不曾收取钱财。”
“不收钱呀!”豫章小大人样点着头,“大真人不要钱要什么呢?”
袁天罡手捏诀单手立在胸前;“无量天尊!”
肃容宣了声道号,慢慢转着头把李渊武媚娘豫章一个个瞧过,低缓说道;“不是贫道要什么,而是缘法,天机显露,有机缘贫道自然看得见,算的准。
没有机缘,强求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