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承乾姐弟进了骏阁的大门,二楼一间敞着门大包间,正心怀焦虑盯着大门口,等候请的客人的程浩江,便被年轻妇人高雅雍容的气质所吸引。
“孙映,你看那俩人是什么关系?”程浩江小声叫着同样来自江南大世家的伙伴一起来看。
妇人衣着华贵,容貌俊美,随行的年轻人虽然身材高挑,显然更年轻,黑衣黑纱帽肤色也黑黑的,跟在妇人身后神色疲惫无精打采。
二人间行为亲密又明显不像是同一社会阶层。
孙映眯着眼顺着程浩江手指的方向,在妇人和年轻人间仔细看了会,挥挥袍袖嗤笑道;“哼!不是什么好路数,不知是谁家耐不住寂寞的娘子,倒也胆大,大庭广众竟然就带着入幕之宾,啧啧!”
二人在屋内小声议论,门外隔壁屋响起的一口关中腔,显然一点也不顾忌惹恼了楼下人,“呵!长安贵妇们换口味咧,不爱白脸小郎君开始对野小子下口了。”
“哪个?哪个!”
“那,就是那个穿黑衣带纱帽的软脚蟹。”
“嗨!走狗屎运了的个穷小子,黑不溜秋,像个穿袍子的猴子。”
说着话七八个穿锦衣的年轻人出了门立在走廊上指点着隔着整个一楼大厅对面的男女二人。
随从桌上独眼大汉突然扭头看过来,独眼射出森冷的目光,落在肆意张扬的锦衣青年人脸上。
“娘的!独眼狗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
“又不是说他,关他屁事。”
“就是,爷爷说的可是黑小子,要瞪眼也该黑小子瞪眼。”
七嘴八舌正说的热闹,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边。“真想让他瞪你一眼?呵呵!他要瞪你一眼你就死了。”
“独孤大兄!”
这群华服少年虽然都是家里的庶子偏支,既然是关陇勋贵世家子弟,自然认得关陇大阀独孤家家主。
顺楼梯下来的独孤谋,冷冷扫视了弓腰行礼的几人一眼,向楼下走去。
月前长安最张狂纨绔子弟,新贵张亮家假子,被回了京的太子殿下处罚,连累的张亮被太子开革了皇家家将,皇家家臣家将家里都把自家的子弟关在家里,长安城可就属地头蛇坐地虎的关陇纨绔子弟得势。
午后在狗场里一位元家子弟实实在在赢了一笔,半晌午就相伴来了骏阁,这会酒也喝的有七八成,借着酒劲豪气风发,指斥方遒。
毕竟是在骏阁,长安最大的几座酒楼之一,不提背后的东主个个不简单,能花费大把银钱进来消费也不是普通人。
若放在外面,这些纨绔真敢围着小妇人和黑衣青年取乐。
一群人满腹狐疑。
看一眼你就死了!
谁呀?独孤谋你骗谁呢!就是吴王魏王回京也没有这样恐怖。
“啊呦!”眼尖的小子张大了嘴指着。
众人面前傲气十足的独孤谋陪着笑脸恭恭敬敬给哪个黑小子躬身施礼呢!
啊!黑小子没回礼,就点了点头,哦!挥手让独孤谋离开?
“老大,还是上楼吧!这顿算我请您!”独孤谋不肯放弃,含笑又对襄城公主说道;“大姐您也是的,也不打声招呼,我这多少也在骏阁有些份子,怎么也不能让您坐在大厅里。”
襄城含笑不语,眼睛盯着弟弟,今天被东宫少监许敬宗请来,目的就是让弟弟散散心,自然是弟弟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关于独孤谋这个妹夫有能力提供安静用餐环境,襄城公主自己也有这能力,只是今天监国的太子弟弟要以普通人身份,想要看热闹,想要感受长安的繁华,才刻意寻到这家和太子产业没有关联的骏阁,特地选了大厅就餐。
盛情难却,李承乾冲独孤谋挥了挥手,无奈的说道;“行,你先去准备,我陪着大姐在这里再坐会,随后就上去。
就当做出门走了个亲戚,哈哈!也好,就是千万别张扬。”
有了李承乾这句话,独孤谋欢喜的去安排骏阁招牌菜,准备歌舞酒水。
“哎!”李承乾下意识抬手挠着头皮,叹了口气。
长安顶级勋贵们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喜酒宴应酬,甚少出现在长安城内,最喜欢住在近山的农庄。
李承乾前世就是个安安静静的少女,适应现在太子的角色,应对家人还有政务还有兴趣,灯红酒绿的生活却实在没法适应。
穿行在都市毫不起眼的孤女孑然独行的性子,一时半刻接受不了随时随地都被人关注的生活。
姐弟俩轻松的散心又泡了汤!
李承乾双肘支着桌面,手揉着额头。
襄城心痛的看着弟弟,柔声细语劝着;“独孤谋看见你也不能不过来一下,人情往来,在外面这样的事都是难免的。
明天,大姐在家里准备几个清淡小菜。”
李承乾无奈的点着头,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回京后,尚书省官吏只见太子坐在用议事堂改成的大开放式办公室消磨时间,每日早朝,堂上的重臣日复一日习惯着监国太子简洁的朝会,眼看着太子照搬宣科刻板的执行着监国职责。
不经意间,监国的小太子折腾的朝堂震动,又悄默声化解朝臣的反弹。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惊叹于太子监国也不贪恋权力,午后一席谈,三人间连连斗智,太子出的主意个个着眼未来。
李承乾真的就是惊才绝艳聪明绝世吗?
李承乾自己绝不认可这种认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还没有头脑发热给忘光了。
累!以太子的身份走的每一步不敢行差踏错,站在书写大唐历史的高度,李承乾想有所做为,提前知道历史的走向,又让他清楚明白在私利和民族进步之间,如今的大唐绝大多数人会选择私利。
世家大阀和帝国利益的矛盾冲突由来已久。
在其中寻找出一条温和的路子,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