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人很有骨气,只字不吐。二人的被捕,引发更大的风波降临,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复立,朝廷内外人声鼎沸,甚至某些外地的地方官也上书凑热闹。朱祁钰的情绪已经近乎疯狂!为了打压风潮,朱祁钰下令,凡是妄议复储之人,一律庭杖伺候。一时之间,皇城之前廷杖此起彼落,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应接不暇,大臣们人人自危。
朱祁钰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震惊了朝野内外,从此没有人再敢提复储一事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但现在,他变得自私、冷酷、多疑、残忍。囚禁自己的哥哥,废黜自己的侄子,打死反对他的大臣,谁敢挡他的路,他就要谁的命。权力最终让他变得疯狂。
景泰八年正月,朱祁钰病重,大臣们非但不慰问他的身体,反而趁此机会上书让他早立太子。朱祁钰的愤怒已经无以复加,他急火攻心,病情更重。正月十四日,早朝。朱祁钰已经病得十分严重,但仍然坚持上朝了。因为今天,将决定帝国的继承人。
早朝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情况,大多数大臣主张复立朱见深,因为朱祁钰本人没有儿子,似乎已无更好的选择了。大学士王文和陈循是朱祁钰的亲信,自然不同意这一观点,他们坚持认为,即使到外面去找个藩王来做皇帝,也不要复立朱见深。
大臣们各持意见,谁也不服,便在朝堂上争吵起来。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朱祁钰坐在皇位上,悲哀地看着下面这些吵闹的人们,他很清楚,无论是支持他的,还是反对他的,争来争去,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利益,为了投机。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读书人,不过是一场游戏中的棋子而已权力的游戏。我也是游戏中的一员,可我这一生似乎也快要走到尽头,游戏该结束了吧。但在结束前,我绝对不能输!
正月十五日,天下太平。正月十六日晨。于谦、胡濙、王直经过仔细商议,决定推举朱见深复立为太子。正月十六日夜,大臣徐有贞夜观天象:“成大事就在今晚,机不可失,动手!”一行人来到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南宫。大门紧闭,武将石亨跃马扬刀,长髯飘飘“轰!”门倒墙毁……朱祁镇从暗处缓缓走出:“走吧,我们去东华门。”
东华门是宫城的大门,只要进入东华门,到奉天殿敲响钟鼓,召集百官前来,天下就将再次握在这位囚徒的手中。然而当他们到达东华门的时候,才发现大门紧闭。徐有贞无计可施,石亨愁眉苦脸……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朱祁镇发出了一声怒吼:“我是太上皇,开门!”
八年的屈辱,恐惧和等待,石破天惊。“嘎支支……”巨大而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拱洞内影影瞳瞳,十数条肃穆的身影早已在此恭候。当先一人望见朱祁镇,一时间感慨不已,上前一步,俯身拜倒:“臣锦衣卫统领赛哈智,恭迎圣驾!”“希呲呲……”朱祁镇挽缰按下兴奋难耐的战马,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淡然道:“爱卿平身!”抬起头来,再向那阔别已久的禁宫皇庭之内望去时,目光深邃而悠远,内敛而又坚毅朱祁钰,我回来了,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奉天殿钟声敲响,宫城大门闻声纷纷开启,准备迎接百官的朝拜。此时的朱祁钰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寝宫内,但在迷茫之中还是听到了钟鼓的声音,他很清楚,这个上朝的讯号并不是他发出的。他叫来了左右,问到底是谁在敲击钟鼓。金英与兴安两位公公面面相觑之下,神情各有不同。
“皇上……”老太监金英哽咽扑到,悲愤莫名,而兴安则面带阴兀的冷笑淡然道:“皇上!”,朱祁钰沉默了一会,然后他抬起头来,笑了。他笑得很从容,并最终慨叹道:“好,好,好!哥哥,皇位还给你吧,我虽然囚禁了你,夺走了你的一切,但我也没有得到快乐,这八年中,我一直在恐惧和孤独中生活。我已经厌倦了……”脚步纷纭由远及近,人声重重渐至喧嚣……霍而,大门被猛力撞击开来,火光熊熊跳跃中,一人高声尖笑着走了进来,冷厉的目光在寝宫之内扫量一周,便即断然下令道:“将这个篡位的假皇帝给我抓起来!”……
朱祁镇坐上了阔别已久的宝座八年前,他离开了这里,沦为异族的俘虏,之后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京城,却又被自己弟弟关押起来,沦为囚犯。现在,他终于回到了当年的起点,一条新的道路已在他眼前展开,他将再次统治这个庞大的帝国很多的事情即将开始,很多人的命运即将改变。
徐有贞:入阁,兵部尚书。石亨:封忠国公张軏:封太平侯曹吉祥:司礼太监,总督三大营于谦下狱,内阁换血、陈循、江渊,充军辽东卢中、高平斩首……功德圆满,善莫大焉。轻烟渺渺,香韵缭绕,朱祁镇坐在宽大的龙床之上,闭目垂息。
锦衣卫统领赛哈智恭敬跪拜。“宫门之变,你做的很好,为何不愿再受封赏?”赛哈智不敢再与朱祁镇的眼神接触,八年了,他已经再不是当初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苦难让他学会了韬光养晦,他的眼神变得宁静幽深。“臣年事已高,功名利禄已不奢求,臣也看的淡了,只愿余生能够侍奉皇上左右,心愿已足。”朱祁镇掀开眼帘,唇角微翘道:“好,你很好。”
赛哈智受宠若惊,回想这一段时间来的腥风血雨,潮起潮落,能有皇上这一句夸赞,他余生已无忧患。朱祁镇安静的看着他,许久之后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睑。“洪新宇怎么样了?”一句关心的垂询,却内含无尽杀机。赛哈智如遭重锤敲击,呼吸顿时为之一遏:“洪新宇……洪大人近年来的遭遇也是令人感叹。”“哦?”朱祁镇垂闭的眼帘绽放一线寒光:“他怎么了?”
赛哈智松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紧张的心绪娓娓道来……许久之后,朱祁镇轻叹一声道:“天机难测,造化弄人,各人自有劫数,自己的命运,又怎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人手中……”“皇上说的是。”赛哈智俯首躬身,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京城,西郊,延寿寺,后院园林禁区。一行三人,青衣小帽。护院僧人稽首合十,神态恭谨,言辞却绝不客气:“皇上请回吧,国师闭关未出,任何人不得遏见。”朱祁镇毫无愠色,恭敬告退……不过月余,天顺帝朱祁镇颁布了一张圣旨,裁撤了皇宫大内仙灵宫中许多道士,而位于京城西郊的延寿寺,则大兴土木,新敕封了两千多名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