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教的徒众?这萨满教又是什么来头?”“回皇上,萨满教,乃是……蒙人所崇奉的一种宗教,据说惯常通灵上身、邪祟妖异之术……”“原来如此,我道为何开春以来处处滋扰不断,却原来是那蒙元遗患死灰复燃,在幕后捣鬼作祟……哼,想我大明朝一直以来历行体恤安抚之政,年年重赐厚赏,仍难以满足宵小贼人渐渐滋长的胃口和野心探听龙脉所在?真是狗胆包天!看来,我若不效仿太祖先帝行使雷霆扫荡之手段,依照那些人的秉性,迟早还会卷土重来,妄想吞并我大明版图呢!”
“皇上……”赛哈智欲开口劝慰之际,朱祁镇身侧王振已贸然插话:“据边关线报,瓦剌太师也先,已然率军进犯大同了!”这句话不羁于火上浇油,使得朱祁镇满心的愤怒和多年的渴望一并顷刻爆发:“欺人太甚,倏不能忍!”赛哈智急切道:“皇上息怒,微臣以为……”
王振抢言道:“皇上所言极是,那瓦剌明暗兼施,分明是已经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了……”蹇氏兄弟道:“此事颇为蹊跷,望皇上三思之后,从长计议……”朱祁镇目中闪着怒火,决然之际眼望赛哈智,却是对袁斌说道:“袁爱钦以为如何?”袁斌跨前一步,躬身抱拳,义正辞严道:“犯我天威,虽远必诛!”朱祁镇重重一掌拍击在宝床之上,口中一声利叱道:“说的好!”那金狐豁然受到惊扰,不由畏缩的向旁让了一让,狭长的眼眸幽怨的望了一眼朱祁镇,随后将曲线优美的面容再度埋进蓬松柔软的狐尾中……
金銮宝殿,百官云集。朱祁镇位登九五,意气风发,王振面对满堂朝臣,阴阳怪调,抑扬顿挫:“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任能,而名播于无穷……蒙元遗患不服教化,不感天恩,屡次犯我边境,今瓦剌也先又率军滋扰我疆域,掳我天朝财物、杀我天朝子民……凶残肆虐,种种劣迹令人发指,不能隐忍!朕欲效仿先皇英武,御驾亲征……钦此!”
满朝文武耳闻目睹、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骚动渐盛,嗡声哗然,一篇圣旨念完,便如平静的水潭激起轩然大波……有人一脸慨然越班而出,满腔忠忱振声高呼:“皇上,万万不可啊……也先进犯,派一个边将足够控制局面。陛下是国家的主人,为什么不重视自己……”又有人伏地奋然道:“皇上乃万金至尊,国之基石,安可轻动……”满朝文武随之轰然跪拜……
七月,英宗朱祁镇命其弟郕王朱祁钰代行天子之职,亲率大军五十万出京,随行官员一百多人,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内阁学士曹鼐、张益……三法六部,精锐尽出,朝堂之中,一时空旷……车驾出关,众臣一路苦劝……大军渐至前线险地,众臣再请天子坐镇宣府居中指挥,一概不从……屡屡上奏之下,东厂督主王振大感愤怒,令为首上谏者跪于草丛之中……再谏者,步行随军……朱祁镇宠信王振,一众随行文武大臣尽皆不使参政军务,只能在帐中围聚悸哭,大将军朱勇迫于王振淫威,也只能唯诺听命……
京城、西郊,延寿寺。阴暗潮湿的地下墓室之中,一黑袍老僧盘膝端坐在青条石床之上……轰隆隆墓室石闸开启,一个须发皓白垂垂老矣的老者缓步迈入室中,在那石室之中的深井之前停了下来:“礼部尚书胡滢拜见国师……”那老僧掀开眼帘,如无底渊深般的空洞眼神审视老者许久,才绽开干涩的笑容沙哑回应道:“这些年过去了,胡兄依然安健,殊为难得。”
那老者声线低迷道:“托国师的福,胡滢至今安然。”那老僧又凝望了胡滢许久,才颓叹一声道:“当年朝中老人,仅余你我,如不是见到你,我都还以为我已被世人完全忘却了……”老者笑道:“国师超脱尘俗,体悟天人,胡滢实是由衷羡慕,奈何积重难返,琐事随身,只能闲暇时追忆当年,遥想国师当年风采……”
“桀桀桀……这当今之世,怕也只是胡兄还记得我了。”“国师之言胡滢不敢苟同,你一身担负大明国基安定,这神州沃土千万黎民百姓都在时时感念膜拜国师之恩德,胡滢一己之感念与之相比又何其之轻也?”“话是说得中听,但理却不是那个理啊。”
“国师此言何意?”“我独守龙脉困顿多年,外间人只道我早已身死,知情者更是为数寥寥,当今帝王奉天承运,怕是早已将老衲我那些微支末的事情抛到爪哇之国去了吧……”“额,这个……胡滢为人臣下不敢随意驳辩定论,但当今皇上雄才伟略,胸怀抱负,近来率军远征瓦剌,确实对于国师之事有所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