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有意图压低却又不够小心的脚步声,男人皱了皱眉,稍稍斜身将自己塞进女人的视野,音调轻得仿佛耳语,“他在吗”
“在。”女人的唇慢慢合上,眸子里带着疑惑,但那其中的面孔并不模糊。
接着,她抿着的唇复又张开,好半晌才说出句话,“木头是你。”
卿梧心底浮现出一些意外的小窃喜,有所进展的收获让他结束时的笑意都不自觉浓郁起来。
他伸手按住女人的肩,催眠一般低语,“很好。现在你累了,睡吧。”言罢,脱离的左手突然打了记响指,而他面前本还靠坐着的女人也阖上了眼眸。
等到卿梧安置好一切端着药碗从里屋出来,刚还在门边窥探的薛二娘已坐回了桌边。
她手上磕着瓜子,面前有一小堆吐出的瓜子皮,看上去像是无聊枯坐了许久,但她手边那盏完全不冒热气的白水显示,她的心思飘出很远,所有都不过是假象。
卿梧没有说破或指责,只是拿着碗去了厨房,舀了水将碗和倒了药渣的药罐洗净沥干,人便回到了桌边坐下。
显然,男人不按常理离开的表现让猝不及防的薛二娘差点儿碰翻了白盏,她慌乱的伸手稳住,手心里的瓜子却落进了杯中。
“天冷了,人的抵抗力往往会有所下降。”卿梧抬眼看向对侧坐着的妇人,将桌角的干抹布推了推,“姨妈不如让我诊诊,有备无患。”
薛二娘扯过抹布擦着从盏里撒漏出来的水渍,闻言皱起眉头,没好气的回了句,“我又没病,诊什么诊”
“临近年节,家里也无活可干。姨妈就当我闲得,左右我这儿又不要您看诊费。”
男人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可听到薛二娘耳里,莫名就觉得有几分针对。那话听着耳熟,偏她又无法儿确定是不是小目告的状。
眼见这人一时半会儿都不打算走,薛二娘斟酌片刻,到底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腕,希望这样他就能尽早离开。
毕竟近段时间他和小目之间的气氛很怪,而她打听不出他的真实来历,面对时自然就远不如初始那般游刃有余。
卿梧倒并非没察觉出薛二娘的顾虑,可他连小目都还没说明,又岂会在他人面前暴露
深入这家人的生活多月,卿梧倒还真没给小目她娘以外的两人诊过脉。
一来他需要时间让她们熟悉并习惯他的存在,二来心理的东西绝非调查结果能说清,他需要合适的机缘来摸透她们所有人变化的契机与本心。
而此番的诊脉,确实帮他解答了姨妈性情大变的一部分原因。
男人收回手,看着对方急急将衣袖翻下。他抬眸扫过那隐隐皱着似乎就没松开过的眉心,抿了抿唇,缓声开口道,“姨妈,这些年来,辛苦您了。”
虽说男人之前常将她忽视,可他从不会吝啬自己该讲的礼仪。尽管这也可能是各人修养所致,但于薛二娘来说,她直觉这次的寥寥数语,是发自男人真心的表达。
然而越是如此觉得,她越觉得没有道理,觉得情况反常。
“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卿梧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微仰,回归正常距离,“只是有感而发,想对您的所为表示认可与肯定。”
“我的所为”薛二娘微微一怔,随即沉了脸色,“你在羞辱我”
“不敢。”男人垂首应着,继而起身,“小目她只是还没想明白,有些冒犯,还望姨妈能别和她计较。”。
“夜里潮寒雾重,我去接一接小目,姨妈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