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燕平侯府的主人,乃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儿。
因着父母早亡的原因,燕平侯自小就被带入宫中,几位稍大的皇子也是将他当作亲弟对待。皇子中虽不乏与他年纪相仿的,但皇帝考虑他心伤未愈,同龄的皇子想象不到失去父母的滋味,难免口无遮拦,引他感伤。这才继续让他作为伴读,由那些已然懂事的皇子们陪着。
顽劣的个性在失去双亲后变得沉稳,但藏不住的聪明伶俐,招来了皇帝对他尤为的宠爱,是以纵使后来他慢慢变得骄纵了些,皇帝也依然放任娇惯着。
直至他刚及幼学那年的春猎,撒欢儿玩的孩子没去认真狩猎。事后皇帝过问成绩时,回话桀骜又失了分规矩,不免让饮酒后的皇帝多说了两句。可也就是因为这酒后的两句话,让整个营地都失去了他的踪迹。
任皇帝如何的派人寻找,任他如何忧心,任他怎样后悔不该酒后伤了孩子的自尊心,曾经那个他宠爱至极的侄儿也都在他往后的生活里消失了。
直至将近七年后的初冬,燕祁轩这个名姓写进了夜城之战首功捷报的奏折上。
一战成名,大抵就是他崛起的情形了。
主堂上正座的男人黑眸微闪,望着忙碌收拾筵席上残羹冷炙的下人们,脑中想起的是他还在夜城大营里,与众将士围着篝火上的那口大铁锅,同食一锅野兔汤的惬意。
那个时候,是除了他的儿时外,他至今最舒心的日子。虽然苦,虽然累,有时还会受伤,但他却乐在其中。只不过男人的黑眸一瞬散发出寒凉之意,区区一个军将,从来就不是他的目标,而是途径。
“侯爷,时辰不早了。”钟鸣眼看着筵席都快收拾干净,男人却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得提醒道,“夫人还在等着呢。”
男人闻言回神,眸子的寒意霎时消失,随即生出些玩味来,“本侯不急,她也不会急。”
钟鸣不再多说,因着男人虽然那么说,却还是没过片刻就站起了身。捋了捋衣襟,扬手拨开胸前的发,转身才问,“是云冥阁吗?”
燕平侯府的院落都是通过弯弯绕绕的石子小径相连。简单来说,如果你不准备步入任何一个院落,你也能通过这条石子小径最终返回主堂前厅。小径周围自有它的风景,但侯府内也有多个不同风格的花园。
从主堂步到云冥阁,自然算不上府里多远的距离。祁轩边走边活动了番手腕,深吸了口夜里的空气,饮酒后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如果不是他蛰伏多年,一次次地积累经验,一遍遍地冲在最前,他不可能有那一击即中的胜果,更不可能风光受封凯旋回京。
他心里很清楚,假如没有听到那掩盖在伪善下的一席话,他或许只会是个庸庸碌碌被皇家养到老养到死的废人。但既然他听到了,他就必须抛开养尊处优的身份地位,从一个最寻常的小兵开始,一步步夺回该属于他的一切。
“侯爷,快到了。”钟鸣抬眼看到云冥阁前高挂的喜字灯笼,轻声唤了句。
祁轩抬眸一瞥,想起那人回信上的话,黑眸变深,侧首道,“去传话吧。”
月光夹杂着灯笼和房里的烛火,照着这个他几乎没来过的云冥阁有些朦胧的舒适。祁轩没有多看那些闻声行礼的下人,穿过前院,踏上长廊,拐过一簇凤尾竹,灯火通明的主厢房就出现在了眼前。
钟鸣留在廊下,祁轩迈着稳重的脚步跨过门槛,转眸就看到了那个一身嫁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