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悄声儿说:“夫人,陈夫人交代了,这个药劲足,剂量下的不能太多,每次最多半指甲缝,融在汤水里。最多只需要十日的时间,侧夫人最开始会觉得头晕嗜睡,易疲乏。再后来便是神志不清,形如疯癫。”
“嗜睡渐重大概需要过几天?这个陈夫人说了吗?”
“说了。按这个剂量约有四天的嗜睡表征,接着转成精神失常。”
“四天?好,我知道了。”我细细考量着,“妈妈。”
“嗳。”
“你今日就放出声去,时气转换,陈夫人偶感风寒,近日闭门不出。过个三两日,设法给薛碧城的饭食里下药。”
“夫人是要让陈夫人避嫌吗?毕竟府中只有她会医术。”
“对。而且最近开支上没有谁去过药房的记录,这样方便洗脱。”
“好,老奴明白。”杨妈妈冲我信心十足地一笑。
进入五月,天气逐渐热起来。饭食之类也随之清简。这日正用着朝食,我与碧城对坐:“小厨房新做的百合绿豆羹,妹妹尝尝。”
碧城倒也客气,微笑接过。“多谢姐姐了。”不过将碗抿在唇下,汤水还未呡入口齿之间,手腕开始发颤拿不住了,另一只手扶上了额心,一旁的侍女识趣地上前替她按着太阳穴,抹上薄荷膏,“侧夫人当心身子。”
我不动声色地按下碗盏,“哟,这是怎么了?鸳鸯,快给你家主子看看。是汤有什么不好么?真该死,回头我责罚当厨房的。”
碧城一向好强,此时自然不肯露怯,强言道:“无事。不过时气炎热,这几日有些贪睡罢了。无需劳姐姐挂心。”
又加了一句:“妹妹毕竟是做过奴婢的人,没有姐姐那么身娇体贵。”
鸳鸯有些忧心:“侧夫人您悠着点。”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没干活过苦过是怎么的。
“夫人不知道,侧夫人这几日老是睡不好,辗转反侧难眠。可到了白日里却又总是犯困,不知道怎么了。”鸳鸯老老实实回禀道,眼角噙着泪。
“住嘴!主子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越发没规没矩了。”碧城微恼,“姐姐,我没事。别听那蹄子瞎说。”
鸳鸯红着眼睛退下。
我劝道:“时气反复叫你身子不爽利也是有的,你瞧陈夫人,这个天气还会感染风寒,好几日没出竹宜轩了。丫头也是关心则乱,你别怪她。”
碧城别过头去不吭声。
我说罢转向鸳鸯。
“鸳鸯啊,你先扶你家侧夫人回去休憩吧。一会儿我叫人把汤羹送到琉璃居。”我拿来绢帕擦拭嘴唇,又撂在桌面上。
鸳鸯点点脑袋,乖顺如小雀:“是。多谢大夫人挂心。”
“既如此,那妾先回去休息了。”碧城打了个呵欠抬起手腕。鸳鸯会意,眼疾手快地扶住。碧城自恃身份,一向散漫无礼惯了,能早退就早退,能免礼就免礼。殊不料这一点于这次,竟成了握在我手里的胜券。
如此这般犯困了几日,连碧城自己都有些惶惑。只是争强好胜,不愿意在我面前露出分毫疲累之象,遂强用参汤吊起精神来维持体力。鸳鸯出言说请个郎中来瞧瞧,也被她驳斥了回去。
入夜,清凉似水。
舒窈拉开了屏风,着一身蚕丝的素衣站在我面前,头簪赤红如血的海棠绢花。
我上下瞧了瞧:“挺好。现在就差妆容了。”
“姐姐会画吗?”舒窈一笑。
我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来,我来替你画。”
我让她坐在妆台前,亲自在手臂上试着水粉。又调又抹,才浣化成一抹恰到好处的白。
“禀夫人。”画儿来报,“鸳鸯求见。”
我嘴角轻挑,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拍拍手上的粉灰,一扔手中的铜黛:“让她进来。”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