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之所以在攻伐益州之事上替董卓谋划得那么积极,不仅仅是出于忠心,更重要的是自己在鸩杀少帝刘辩之时,便已经站到了汉室之对立面。日后一旦董卓落败,就不仅仅是仕途无望的问题了,甚至还会被冠以弑君之罪推出去祭旗。唯有董卓坐上九五之尊,才能解除危机,且进一步封侯拜相。
只是完全没料到皇帝会有如此应对之法,李儒一阵诧异之后开始眯眼细细探究其中利害。显然如此一来,自己殚精竭虑想出的假道灭虢,攻伐巴蜀之策怕是要泡汤了。却又一时半刻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否决,便只得僵直杵在原地,尴尬不知所措。
“陛下圣明!”在地上长跪不起的刘诞如劫后余生般由衷感激道。在他看来,皇帝维护家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之意图已然明了。虽然危机尚不至于立即解除,不过至少看到了一线生机。
其实刘协如此做法,也不失为一种拉拢手段。相信经历过此事后,刘诞三兄弟多半会感念其恩,成为皇帝为数不多的心腹。
当然了,皇帝心中自然还有另外一层考量。若截杀汉使果真是米贼所为,而刘璋又恰巧在途中遇袭身亡,他便可借刘焉、董卓之手,消灭这股盘踞在汉中,在其印象中同黄巾无异的余孽。
不过眼下皇帝最为忧心的便是董卓之意图。自放弃雒阳退居长安,对关东诸侯采取守势之后,董卓便开始故步自封,贪图享乐。其实这对于皇帝来说本是好事,可如今其心腹李儒对刘焉僭越一事借题发挥,其中所透之意不仅仅是觊觎益州富饶之地那么简单。若果真得逞,则董卓必将威势大增,甚至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图谋。
虽然眼下依旧人心思汉,但势力此消彼长之下,也难不保那些骑墙观望之人最终选择推波助澜。且其口中所称的心存汉室,也无非便是恪守君臣礼数罢了。届时自己极有可能步少帝刘辩之后尘,被李儒秘密处决。
想到此处,皇帝面色稍显失望痛苦,思绪逐渐回到初平元年迁都长安时亲眼所见的一幕幕惨状。
高耸坚固的城垣,宏伟的宫殿,乃至寻常百姓居住之所,无一不在被烈焰所吞噬。董卓麾下军士一边肆意掠劫财物,一边将城中百姓街头巷尾驱逐至去往长安的官道上。这些被裹挟上路的可怜百姓,据说最终抵达长安者十不存一。
不过皇帝并不知道,当时在面对关东讨董联军兵锋日盛,以及受困于盘踞在河东的白波贼和南匈奴的袭扰,在迁都一事上董卓为获得地方豪族的支持,这其中十余万户百姓皆被其瓜分,充作各自私户,在官府户册上神秘消失。
董卓退居关中,站稳脚跟之后,便开始变本加厉讨回失去的一切。当然了,之前对那些地方豪族的私下允诺,事后反悔自然不符合他一向不吝赏赐,说一不二的豪爽风格。况且作为从底层一步步上来的凉州武夫,对如何行军打仗自然深有所得,但对如何治理国家却是毫无头绪。
那些被地方豪强抽走而隐匿的百姓,朝廷自然无法从其身上抽取税赋。官府钱粮不足,外加筑建郿坞,修缮未央宫,所需开销甚大。常言道,羊毛自然还是出在羊身上。董卓乃更铸小钱,变相搜刮财物。又纵容底下军士掠劫地方豪强的庄园,以及城中民宅。底下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却又畏惧其兵势,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