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如今最注意的事,便是宇文不弃的言行举动。尤其是对他的态度。即使是一丝丝最微末的神情变化,他也不会错过!
猴子刚才进来是干什么的呢?他想知道。但没有问。因为这正是一次很好的考验。
他不是跟对方说,自家人不必客气?如果宇文不弃心里没有鬼,就应该也会把他当“自家人”;如果宇文不弃真将他当做“自家人”,就应该主动告诉他!
宇文不弃心里当然没有鬼。所以他拿出了那张字条。他将字条递给秦烈焰,皱眉道:“秦兄,你瞧瞧这个!”
秦烈焰接下,看过之后,抬头道:“是猴子刚刚送进来的?”他安心了!不仅安心,而且暗暗庆幸。庆幸昨夜的悬崖勒马!
柳如风这张字条的用意甚为明显,北斗七星剑郭申的首级,并不像瓜果那般容易摘取,宇文不弃若是真的接受这个条件,就等于吞下了柳如风的一枚毒饵。
“大剑帅”宇文不弃挑战“北斗七星剑”郭申的胜算有多少呢?这个问题,无论换了谁,答案无疑都只有一个:五分对五分!五分对五分,就是二分之一。
大剑帅杀死北斗七星剑郭申的机会是二分之一。大剑帅侥幸不被北斗七星剑郭申杀死的机会也是二分之一。如果双方机会相等,动手时均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那将是一场惨烈的消耗战。
那也就是说: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苦拼,最可能的情形是,双方将因筋疲力竭而同时双双倒下去。倘若结果真是如此,那将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血战。
真正的胜利者,将是发动这场血战的人。是的,柳如风这一招使得很绝,也可以说是相当辣的一条毒计。
不过,柳如风这一手虽然毒辣,但显然称不上是条妙计。因为它的用意太显浅了。
大剑帅宇文不弃不是唐宫,柳如风开出这种条件居心何在?他秦烈焰既能一眼识穿,宇文不弃当然没有识不破的道理。
宇文不弃会睁着眼睛上当?这个问题,无论换了谁,答案无疑也只有一个。绝不会!
不过,这个问题若是要秦烈焰来回答,答案可就要稍稍修正一下了。他的答案是:应该不会,但也说不定。因为天底下有很多事,有时往往无法照常理推断。
有很多事情,往往会因人而改变。掉进火坑里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是被别人推下去的,有时候也有人是自己跳进去的。
就拿跟前这件事来说:不错,人人看得出来,一号破浪要这边先派人杀了北斗七星剑郭申,才肯交出解药,显然是一石二鸟之计,聪明人应该不予理睬。
可是,大剑帅狠得下心肠来吗?换了七侠兄弟,顶多是哼哼了事,但他相信宇文不弃绝不是这样的人。在这件事情上,秦烈焰算是猜对了一半。
宇文不弃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是的,是猴子刚刚送进来的。遇上了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秦烈焰皱着眉头,没有开口。现在绝不是他出主意的时候。目前是很紧张的一刻。他不能加以鼓励,或作任何暗示,他不是龙八太爷的人,这件事如何处理,要由对方决定,才显得恰当而自然。
宇文不弃取回那张字条、又重新阅了一遍,忽然抬头道:“依秦兄之意,这事你看怎么办?”
“我认为这是对方的一种借刀杀人之计,最好不予理睬。”
“今天是五月十八,明天就是五月十九,只剩下一天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置沈浩于不顾?”
“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我们全都不懂解毒之法,另外去哪里想办法?”
秦烈焰轻轻叹了口气。按照他的身份,他该说的,全说出来了。谁说另外有办法?没有办法又怎样?
路只有一条。他已将对方领到了路口,对方是否愿意继续往前走,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宇文不弃思索了片刻,道:“秦兄请先去歇一歇,这件事暂时请秦兄保守秘密,等会儿找上郑兄和石兄,我们再商量不迟。”
秦烈焰很高兴能听到宇文不弃最后的几句话。保守秘密?瞒谁?这件事已有三个人知道了,诛魔刀郑逍遥和石荒马上也会知道,还有什么人需要瞒着呢?
这是不难想象得到的,要瞒的只有一个:龙八太爷!因为龙八太爷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很可能会阻止。
无论换了谁是龙八太爷,对于目前这种局势,也绝不会让宇文不弃这样一员得力的大将,去为一名无足轻重的沈浩去冒险的。
宇文不弃不愿龙八太爷知道这件事,岂不正说明这小子虽未明白表示,其实已有在万不得已时,不惜跟北斗七星剑一战之意?
现在,该是他画龙点睛的时候了。他恳切地压低了声音道:“宇文兄不妨多考虑一下,北斗七星剑郭申那小子若是一盏省油灯,天狼会绝不会借我们的力量拔除,但如果宇文兄下定了决心,届时,小弟定当不顾一切,助宇文兄一臂之力。”
宇文不弃似乎深受感动,紧紧握了他一下手道:“小弟一定不会忘记秦兄这番心意。”
秦烈焰走了,宇文不弃站在门口,又发了一会呆,才慢慢转身跨进屋子。屋子里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两名照应病人的丫鬟,想必是彻夜未眠之故,这时正埋在桌面上打盹。沈浩正是歇在这间屋子里,两名病人,一个是马长恭,一个是破浪朱裕。
马长恭仍在熟睡,气色看来不错。朱裕似乎刚刚醒来,他看清楚进来的人是宇文不弃,憔悴的脸上,不禁浮起一片欣慰之色。
因为这等于告诉他,他已在周密的保护下,安然渡过一夜。宇文不弃微笑着点点头,慢慢走过去挨着床沿坐下。
“昨晚睡得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