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跑堂的伙计,一人托着一双热气腾腾的大菜盘,正一边低声说着笑着,一边并肩走向楼梯。
两人托盘的姿势,美妙得很。他们为了说话方便,左边的一个用左手,右边的一个用右手,两人的手臂分别向左右朝上弯曲,都是以四根手指头,作菊心状顶着盘底,菜盘正好比他们的肩头高出寸许。
不过,你绝对用不着为他们担心,这正是他们吃这一行饭的绝技之一。你别瞧他们那两只盘子,摇摇晃晃的,像风中荷叶,事实上,里面的汤水永远也不会溢出一滴来。他们走路时,就像蝙蝠一样,不用眼睛看,也不会撞着任何东西。上楼梯时,亦是如此。
这座楼梯,他们一天至少要上上下下几百次,就是叫他们闭上眼睛,他们也照样能如履平地,绝不可能踏偏一步。现在,两人已走到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齐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这两盘菜并不是送去同一个房间,上楼之后,必须分手,而他们的笑话尚未讲完。他们这样站在楼梯口,虽然挡住了别人的去路,但他们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们的身手一向灵活,无论人从前面下来,或是后面有人要上楼,他们均能凭着敏锐的感觉,随时闪到一旁去。
这时,正好有个客人走出房间,要下楼梯。两个伙计还在说话。这个要下楼梯的客人,他们都觉察到了,他们也都有了准备。准备这位客人走过时,再从中间裂开一条通道,让这位客人通过。等客人过去之后,他们还可以聚拢来,继续交谈下去。
客人走过来了。他们迅速让开。让出的空档,宽宽裕裕,足够一人通行。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客人似乎还嫌空档太狭窄了些,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客人的一双手,已经分别拍上他们的肩头。
只听哗啦一声,两只菜盘同时摔在楼梯上,红烧栗子鸡和八宝豆腐,遍地皆是。两个伙计则如滚球似的,骨碌碌地,从楼梯上一直翻了下去。
楼上四厢的管弦和笑语,都被这一声巨响,给打断了。所有的客人和姑娘们纷纷走出房间查看。两名伙计又气又恨,揉着屁股爬起来,刚刚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粗话,叭,叭,两人脸颊上,已分别挨了一个又脆又响的大巴掌。
这两巴掌,帮他们恢复了清醒。现在,他们才算看清了面前这个先推了他们一把,如今又赏了他们两巴掌的客人。看清了这个客人是谁,两人身上的疼痛顿时就消失。
两人的面孔,也在这一瞬间,苍白扭曲得像个挤干了汁的橙子。“原来是郑爷?啊...啊,对,对不起!”两人不断哈腰,赔笑,一边像虾子似的向后不断退缩。
现在,楼上的客人和姑娘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如果说得更正确一点,也许应该说成:他们已看出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这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诛魔刀郑逍遥在楼上人群中,很快地便找到了那个高价雇他杀人的青衣汉子。青衣汉子正揽着一个姑娘的腰,站在四号房间的房门口。
当两人四目相对之际,青衣汉子朝他微微颔首,似乎在赞许他今天找的这个机会不错。今天这个机会的确不错。
楼上的回廊离大厅地面仅丈五左右高,一旦血战展开,眼力再好的人,也绝不会留意到几根黑色破穴针的一闪而逝。到时也许只有中了暗算之后的宇文不弃,会因惊怒交集,而产生出一种引人注目的反应。
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机会也不多。因为宇文不弃中针之后,只要手中擎天剑稍微露出一点破绽,他的一颗脑袋,就不会还留在他的脖子上了!所以,即将展开的这一场战斗,将不会有什么精彩的场面出现。
因为实际上这并不是一场真正公平的决斗。只是一次设计的谋杀。诛魔刀郑逍遥在这一战中,也不需耗费多大气力,因为他实际上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设法将宇文不弃引去四号楼下面。将宇文不弃逼去也好,或是自己慢慢退过去也好,只要将宇文不弃引去四号楼下就行。
然后,他就可以等着完成雇主交给他的最后一项细节。一刀割下宇文不弃的脑袋。
宇文不弃从楼梯上慢慢拾级而下。郑逍遥后退一步,拔刀出鞘。
宇文不弃走下楼梯,停下脚步,四下望了一眼,然后微皱着眉尖,转向郑逍遥道:“郑兄真的要让别人看我们笑话?”
郑逍遥冷冷地道:“别人早就看过我郑逍遥的笑话了,再多看一次也无妨。”
宇文不弃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拔出那口形式奇特的擎天剑,双掌合剑,当胸一立,道:“郑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