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师把薄薄的册子放在柳新面前时,其实,她是开心的,这意味着今天也许可以早点回去。而且,今天说好了和九娘去崇济寺的。
女师说:“第一篇。”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
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
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柳新端坐着诵完女诫开篇,又悬腕提笔抄了一遍。之后轻轻将手藏在衣袂里揉了下脚踝,长时间地跪坐,她有些腿麻。
女师的拂尘轻轻扫过墨迹未干的女诫,合上了书卷,问:“青青可知,这班昭何许人也?”
“恕弟子直言,若不见其它,只就此文而论,班昭应是位忧愁妇人。”她尽量说得委婉了些。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班昭其人一生被桎梏在豪门大院中,生怕行差踏错。怕是到了晚年才敢说出自己对那种生活的厌倦。却说也不敢明说。
看似劝勉后来人,实则讽刺女子在社会中地位低下,只能靠顺从取得男人施舍的“荣誉”。
“何以见得?”
寻思片刻,只能朦胧回答道:“回先生的话,文中惧意颇深。”
先生是个妙人自然懂得。
柳新微微仰了仰头,阿娘在家里可不是女诫中那副样子,相比之下,她自然是信服阿娘一些。
“青青见解独特。”女师踱步些许,轻笑着把女诫翻至第五篇,专心。
“再诵这里。”
她虽然已经跪坐不住,还是挺直脊背,将女师指出的这篇通读。
“弟子不懂。”
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却没有二适的道理。为何?
女师问:“男子再娶有哪些缘由?女子二适又有哪些缘由?”
柳新渐觉头大。这么下去,腿都要断了!递了个眼神给门口绣花的铃铃,可那丫头当真是专心,一点也不理会她家小姐的求助。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青青回去吧,今天是采苏节,本不必来的。”
呼先生真是通情达理。长吁一口气,拜别女师,柳新顿觉重焕新生。
玲玲这边的雀尾还未绣完,就感觉到了自家小姐对自己的杀意。见女师那里放行,连忙收了针线低眉敛目候在这里。
“大小姐,回沁苑还是?”柳府上下,大小姐最爱的两个地方前些日子刚划给大小姐的园子沁苑和二姨娘所在的山雨小筑。
柳新凝眉嘟嘴瞧着铃铃,这厮真是,真是、疏于管教。刚才竟对自己不理睬!
“哼”懒得和这丫头说话。转身径直往山雨小筑的方向去了。
她家大小姐怎么能这么可爱铃铃强忍着内心的澎湃,操着小碎步追了上去。
山雨小筑,名字像个避世的好去处,实际上只是柳府的一处小院。这里几个月前被分给了莫娘娘,她父亲的妾室。
山雨小筑里的婢女见柳新过来也不进去知会莫樱,直接把人迎进了屋里,“姨娘,大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