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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历·四七一年,三月七日。
南陆,时印维持机关总部,图书馆六层,肃然冷漠的声音从大门的浮凋守卫口中响起:
“姓名?”
“原诚。”
“年龄?”
“二十九。”
“性别?”
“男。”
当惯例的验证结束之后,尘封的大门终于在归来者面前缓缓开启,露出内部庞大的空间,一座座高耸的书架之上摆满了古老的典籍,宛若历史的沉睡之处,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就在最深处,巨大的落地窗前,靠椅上午睡的圣者回头,看过来:“才两个多月,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因为工作结束了嘛。”
原诚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大门,无奈抱怨:“为什么每次进门都要走这么奇怪的流程啊,老师?太尴尬了点吧?”
“大概是致敬先贤吧,祖宗之法不可变嘛,习惯了就好。”
圣者咧嘴一笑,明明已经数百岁高龄,可那张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脸却依旧如此轻佻,令原诚越发无奈。
啊,又开始了,奇怪的恶趣味……
这种时候,就不能再扯闲篇,否则回过神来,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更况且,他还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他神情一肃,正准备说话,却听见老师的声音:“调停成功了?”
原诚愣在原地。
“老师你知道了?”
“谁叫你从进门开始就一副傻乐的样子?猜都猜到了。”圣者一笑:“结果应该不错?”
“南陆同盟和新世协约国已经签订和平协议了。”
原诚回答:“现在已经有两个新世种军团和四个旧世种军团开始逐步撤离,虽然双方还有一些摩擦和局部争端,但再过几个月,战争就要彻底结束了。”
“打了这么多年烂仗,已经都打不下去了。”
圣者想了一下,颔首说道:“最起码,接下来五到十年里,都不会再继续了……观测局所那帮道德婊虽然总喜欢反复横跳,但最起码这次总算做了件好事。”
“那接下来呢?还是要打仗么?”
虽然作为记录者,原诚虽然已经亲眼见到了调停会议上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但依旧不愿意让最糟糕的结果发生。
“纷争总是难免。”
圣者轻叹:“战争的苦痛过后迎来和平,和平的世代里又种下了矛盾的种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不论深渊循环存在与否都不会改变。”
“喵?”
在他膝盖的毛毯上面,有一只肥都都的黑猫疑惑的抬起头,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很快,又在娴熟的抚摸和揉捏之中眯起眼睛,再度呼噜了起来。
再次沉沉睡去。
“大局的变动已经无可避免,着急也没用,还是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吧。”
圣者严肃的叮嘱:“除非有可能引发大规模现实扭曲,否则时印维持机关必须恪守自身的中立。
作为记录者,也绝对不能干涉历史的进程,倘若不能习惯的话,还是趁早放弃比较好。
这是我作为老师所能给你的忠告。”
“我明白。”
原诚郑重保证。
于是,圣者满意的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历史刻印和抢救记录已经很累了,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
可原诚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没有动,神情犹豫了起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嗯?”圣者不解。
“是关于老师你一直在主持的新世起源史的编纂和定序。我这些日子在南陆和新世两边来回跑,中间有空的时候,一直在找和您给我的课题有关的资料。”
“然后,就感觉……哪里好像有问题?”
原诚打开放在身旁的背包,翻出了厚厚一叠的抄写稿,全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记录,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都是关于末代的天文会会长槐诗先生的历史记录,全都有印证的痕迹,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矛盾呢?”
“有吗?”
圣者微微挑起眉头,似是不解。
原诚挠头,拿出了自己所做的归纳和记录,对比资料:“您看,这一份记录说天文会解散之后,槐诗先生就在一个偏远的小城市里成为了一名作曲家,和一位钢琴教师成婚,平静终老。现在古典音乐界的艾晴奖就是他的学生所创办的。
但南方的这一份记录说,槐诗先生在卸任之后,同最后一位缄默者一起,组建了最初的新世联合委员会,致力于协调新世初期各方的矛盾……
可同时期的这一份记录上说,槐诗先生定居在了稷下,同新世以来最为成功的探索猎人褚女士一同进行远境开发。
最扯的是这一份,说他开了个健身房,每天带人撸铁……
还有这一份,上面说,他和奥德赛协会的初代建立者之一的莉莉女士交往匪浅,甚至还有人说他是新世第一位当之无愧的传奇。
可这些全部都是同一个时代留下来的记录——”
伴随着原诚的述说,林林总总的档桉、报纸与旧的文书堆满了桌子,宛若万花筒一样,令人头晕目眩。
他已经麻的彻底:
“总不至于都是重名吧?”
“……”
在短暂的沉默里,圣者的神情似乎渐渐微妙,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已经忍不住快要笑出声。
但又忍住了,非常努力。
只是别过头,面无表情的棒读:“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好像和自己的学生一样迷茫。
“稷下那边应该保存了相当多的记录吧?没问过你曾祖父么?”圣者’诚恳’建议:“他年轻的时候和那个人还挺熟悉的,一定有很多独家消息。”
顿时,原诚的神情越发复杂。
“曾祖父他也……”
问是问过了,但和没问差不多。
提到这个的时候,差不多足足说了三个小时,里面有两个半钟头是在骂人,让原诚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修辞的艺术和东夏文学博大精深……
然后,除了让他知道那位槐诗会长有可能是个狗心狗面、道德败坏还喜欢到处坑人的人间渣滓之外,并没有多少干货。
好吧,可以说完全没有。
全都是人身攻击……
“安娜和原缘那里呢?”老师问。
原诚的神情越发幽怨:“叶卡捷琳娜大师已经很久不见客人了,曾祖姑母那里倒是见到了,但也什么都没说。
最后还是铸世者别西卜先生看不下去了,让我回来找您……”
花了三四年,稀里湖涂的追着老师给的萝卜,一匹迷茫的小马儿几乎快要绕着各国跑了一大圈。
最后,又莫名其妙的拐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偏偏自己的老师好像还揣着什么明白,但他又不说。
作为当代的青之柱、新世时印的维持者和支撑现世繁华的九大锚点圣者之一,他要说自己不清楚的话,恐怕就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真相了。
人生不易,原诚叹气。
“您就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么?”
“什么话,作为记录者,总要体会一下探索的乐趣嘛,况且这种事情,讲究一个为尊者讳,我怎么好说出口呢。”
圣者摇头,惆怅叹息:“你也要体会老师我的难处呀。”
语重心长的话语,险些就温暖了原诚拔凉的心灵……倘若不是那一副我很认真在骗你你多少信一信的表情的话。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找到这么多记录,作为记录者和探求者而言,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眼看这个最小的学生快要炸毛,老师终究还是给出了那个他等候了许久的答桉:“你就当做……世界被拯救的代价吧。”
原诚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本能的掏出自己的天国记录和笔,眼睛放光:“难道说这是新世奠定的后遗症么?深渊陨落时的诅咒?”
“诅咒?工钱还差不多……”
圣者笑起来,感慨说道:“当付给救世主的报酬吧。”
原诚呆滞。
“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