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形态瘦弱,杵在原地如同一根细山人参似的,默然的看着少年这一出。
上半截风吹日晒的石碑颜色有些发白,那一条斑白阴阳线埋入土,此刻从石碑下的泥地里,冒出氿氿的一股股清泉。
白山水将石碑踹下去一截,回头朝那老汉笑了笑。
老汉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禁阴沉了几分,有些忌惮的望向少年。
突然伸手抚摸着皱起的眉头,粗糙的手掌划过隆起的额头皱纹,最后徐徐放下。
蓄起的山羊胡子,似乎因为被尘土侵蚀,直挺挺的倒立在他的下巴上,此刻随着他呼吸间有些急促,微微翘动。
老汉猛然睁大双眼,露出冷冽的笑容,“小辈,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山水看着那老汉脸上一系列变化,灿烂一笑,“讨碗水喝,要点吃食,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顺便听听这没人村的故事。”
“你就不怕我下毒?”
白山水最后缓缓摇摇头,用肯定的语气道:“你不敢。”
老汉再不说什么,突然感觉老了几岁一般,直挺挺的身形佝偻了几分,缓缓走向白山水,走向他身旁的那没人石碑。
最后那老汉在石碑前,深深的看了一眼石碑,露出一抹难以言明的哀默之色,驻步许久,却始终没有开口,最后矮身弯腰,伸出精壮的手臂,双掌握住那石碑的两侧,狠狠的一发力,没人石碑,再次生生被他如萝卜一把拔出一截。
没人村石碑重新露出地表。
石碑下的冒出的缕缕清泉再次消失不见,只留下石碑周遭潮湿的地面,记录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夕阳西下,晚霞像退了色的血迹一般挂在天边。
白山水与老汉对坐在茶水铺外的桌上,几个大饼馍馍与一碗清茶放在少年的身前。
少年细细咀嚼,听老汉说起故事。
老汉指了指后面的村子,半隐没在昏暗的傍晚霞光与林木当中,延伸进村的羊肠小路周边一片片农田。
没人村石碑是老汉我自己立的,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
以前村里人多,大人小孩都多,这座茶水铺最是惹来那些调皮的小孩光顾,一则是老汉会一手大饼馍馍的手艺,那些小孩嘴馋的时候,老汉就递给他们一张,他们高兴的拿着分食,当零嘴儿吃,二来嘛,这处官道行脚商人不时来歇脚,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野孩子,喜欢看这些来外人奇特打扮,听他们聊些山沟沟外面的新鲜事。
老汉讲的动情,白山水不置可否,一张大饼已经下了肚,喝下一口清茶,干巴巴的馍馍没盐没糖,实话实说,勉强饱肚而已,不觉得好吃道哪里去。
没人村以前叫沿沟村,十年前的一天,一个干瘦干瘦的坡脚老道路过这里,也是在这个时节,在这样的傍晚出现。
当时那旁边石碑的地方有一口清泉水井,那干瘦的老道人拖着坡了一只脚的身躯,也不多说,径直走向那口清泉井,便将那只残废的长腿伸入了清泉水井之中,那井水很浅,道人将脚放了下去,小腿浸泡入了泉水之中。
老汉当时一看,大急,指着那干瘦老道士破口大骂,只说着是人喝的,如何能让你泡脚,说着就要过去撵人。
可才一走近,突然闻到一股熏天的恶臭传出,原本清明的泉水池子,此刻如同被污染一般,像是充满腐烂臭味的沼泽。
老汉大惊失色,哪里还敢过去撵那老道,撒腿就往村内跑去。
邀着同村的一群青年壮汉,一道举着镰刀锄头,就要出来寻那毁了清泉的干瘦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