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胜利家住村尾巴上,那儿是前些年镇上新批下来的盖房地基,全村人也就只有牛胜利跟刘铁锤两家人报了上去。后来建起的就是这样一座两层高的小洋房。
小洋房美很,在村子里那是响当当的稀奇货,即便拿到城里头去,这大的面积,少说也得值个七位数。为了能够彰显自己的身价,牛胜利特意去县城里选购了一台新车,把原先那辆给转手卖了出去,六百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过给了隔壁村首富。
车是敞篷的,三个轮子一个车厢,上书“三铃”二字。车厢上着红油漆。火一打,油门一拧,昂昂昂的声音就打破了老牛湾早晨的宁静。
“儿子,在外面多吃好的,别总是记挂着家里头。家里头有咱在,还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周老三帮儿子将行李袋扔上去,满心叮嘱。
周阳猛点头:“爸,回去吧!让妈别担心,咱会照顾好自己。你俩也别舍不得花钱,儿子出去,就是冲着赚钱去的!”
牛胜利将油门声轰得贼响亮:“行啦老三,咱就先带着你儿子走嘞,再去晚点,怕赶不上第一趟车!”
周老三这才肯放开抓着车身的手,想张口说啥,想了想又给咽了下去。等挥手的时候,那三轮车已经嘟嘟嘟地转了个弯,没入乡间小路。
云阳是省政府所在地,也就是传说中的省城。省城繁华,入眼处尽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也难怪乡下人都想往这里头钻,花花世界,谁人不爱?恐怕也就只剩周阳一类的人,能对它生起几分怨念。
周阳从镇上搭了第一趟车,八点钟出发,来到这儿的时候刚好下午一点。一早上啃了个麦面粑粑,肚子老早就开始闹革命,冲锋号咕咕咕响个不停。可吃啥好嘞?出了车站,看了眼十几块一盘子的饭菜,那叫一个香,咕咚咽了口唾沫,想吃。捏捏裤袋里头的钱,又给忍了下来。
今早临走的时候,他把昨天张桂兰塞过来的钱又给全压在了枕头下面,顺带着连自己身上仅有的三千块,也留下了一千五在家里头。
这不是在乡下,但凡用得着钱的地方,都得好好计划着来,可不敢大手大脚。所以再香的饭菜,能跟咱的麦面粑粑比?
比个啥呀。手伸进包里,掏出一个来,把两大个行李袋往脚边一放,坐在大路边的石凳子上,合着老牛湾矿泉水,就一口一口美美地吃了起来。
爽,真爽。
正吃着香呢,突然听见“嘎吱——”嘭的一声,路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
“咋回事?”
咬了一口粑粑,嚼一嘴,抬眼一看,好家伙!一辆小电动车把人家狗给撞飞十米远,狗一身血趟地上,肚皮子哼哧哼哧动个不停,怕是得死。
真惨。继续吃。
放在以前,他兴许会走过去看一眼,现在?没那份心。自己工作还没着落,哪还有闲心管这些事?
“你给我下来!”
狗主人身影靓丽,出手可不凡,冲过去一把揪住电动车上那人,甩手就是一个降龙十八爪,打得人哭爹喊娘。
“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你这狗也不好好看着,咋能只怪我?”
还敢狡辩?!那女人一听,气疯了,对着前面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嫌弃手脚不够长,干脆就脱下了高跟鞋往对方身上砸。
“啊啊!啊啊啊!”
咦?不对!这声音咋这熟悉?周阳砸吧一下嘴,猛地站起身来,垫脚往那边看,一下子眼珠子瞪大,他娘的,这不是老铁那崽子吗?艰难咽下黏在嘴里的麦面,手上的一放,连俩袋子也顾不上,一溜地就往人群中央冲去。
嘭一声响!
哎呦妈!这个疼!
周阳捂着脑袋上被高跟鞋砸起的一个包,赶紧趁机抓住人姑娘的手,让她有话好好说,淡定、稳住、冷静,千万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