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奇。”未等宗阔说完,吕夷简就冷冷地哼了一声。
绕凭宗阔面玲珑,被这样冷冷地一呛,一时间也顿住了。他顿了顿,然后略咧了咧嘴,试笑着,强趣道:“大人,您这说笑了,说笑了,呵,呵……”
“说笑,本官可没有功夫和你说笑,是非曲直,就算不是本官,也有人一一料理。”吕夷简说话向来点到即止,况他一向不喜欢看他厌恶的人,于是清傲地一仰,瞥向了别处。
“是,是,下官知道了……”宗阔只得敛神而退,一时无趣。
就在这时,高济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忙忙地走到吕夷简身旁,俯身一揖,禀道:“吕大人,郭大人到了!”
“他怎么现在才到!”吕夷简一听此话,未思想其他,只以为是煜臣娇气,天寒路冻便有意拖沓,竟是大为光火。
“吕大人莫怪。”未等高济替煜臣辩白,煜臣已走到了风帘下。
“吕大人,下雪封了路,下官在路上遇到些旁的事,因此耽搁了。”煜臣款款地一欠身,一面脱下蓑衣和竹笠,露出一身颜色清简的竹缎夹衫,玉水宣袍。他颊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眸中也澹澹的,与人说话时,温和而不迫。
“你后面跟的是什么人啊?”吕夷简只略略抬了抬眼皮,向着才进到屋中的几个人轻烟似地一瞥,问道。
原来煜臣身后除了窸风和随侍的几个从人外,还有一个通身着黑的男子。那男子中等身量,背手立在煜臣身后,竟是动也不动。他自进门时就一直低着头,因此并看不清样貌与年纪。
“呵,是这样的。”煜臣清澹地一笑,转向那黑衣人,道:“在城外时,这位男子拦住了下官的去路,自称是数日前路刺宗大人的刺客。下官本想先问清楚再做定夺的,不想手下的人莽撞,双方就交上了手,因此耽搁了时候。打斗之际,此人口口声声地喊冤,下官心里存了疑虑,故将他带了回来。”
“这还了得!”未等吕夷简说话,宗阔先惊跳了起来。他自方才煜臣进门时,就一直伺机奉承,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插话的当儿。这时他蹑蹑地挪了一两步,掂着袖子点向那黑衣人,惊惊惶惶地吃道:“郭大人,国舅爷千金之躯,怎,怎可与这等亡命江湖的贼子同行了一路,简直,简直太惊险了。”
吕夷简眼见这情形,不觉将眉一蹙,也有些忧虑的样子。
“吕大人,下官也许有虑事不周的地方,但大人明断,下官绝不至于引火烧身。”
“大人,依下官之见,此人乃重犯,不如先羁押到牢中再说!”宗阔忙不迭地向吕夷简进言到。
那黑衣人方才一直一动不动,这会儿听说要把他押到牢中,才抬起头向着宗阔恨恨地一望,黝黑的脸上,一双狭细而深的眼睛上覆着一对生长无序的浓深眉毛,旋又紧拧着眉心,低下了头去。
“大人……”煜臣还要说什么。
“别说了!”吕夷简抬手止住了煜臣,一面厉声吩咐道:“高济,将这人暂羁在驿馆中,严加看管。”
吩咐才闭,立时就有三五人将那黑衣人缚到了一边。煜臣立在原处,并未回头看。
“郭大人,方才你说,在城外有人同这刺客交了手?到底是什么人?”吕夷简又问道。
“是,鄂州当地的几个武骑尉并手下的人。”煜臣不假思索地应道。
“好……”吕夷简轻舒了一口气,眼神流下,若有所疑,又似明了。
“那,大人,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就先告退了。”宗阔俯身一揖,忙着就要退走。吕夷简也未拦阻,凭他去了。
煜臣微微侧首,望着那仓皇遽去的身影,回头又望见吕夷简,一时间,许多事情都浮上了心头。缺月照屏漏声杳,听绊着,竟有些惆怅,仿佛那离乡的缠绵,无声无息地,又慢上了心头。不过混入了另一桩思念,京华有梦汴水西。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待煜臣回神去应时,吕夷简已离座去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循着那履声望去,只见云水萧疏的青纱屏后,一片客影,此地清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