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川实在忍不住了，他看了一眼那个人又想要开口。

那个人仿佛知道他的心意，又抬手做了一个不要的手势，然后再指指跳舞的女人。

陆小川只好又强压下那种想问的冲动，他知道这时候打扰别人的兴致非但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更是一种“缺德”的举止。

虽然如此，陆小川却再也不敢把目光调回到那跳舞的女人身上，同时他甚至想塞住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已快无法控制住自己高昂的冲动。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和自己的意志力交战。到今天他才知道音乐和跳舞非但可令人娱悦，更可令人走向毁灭。

正当他想把自己的思想转到其它的方面之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他不知道那个跳舞的异种女人是不是故意有心要自己出丑。

只见他舞到自己的面前，用轻纱、用发梢、用一种饥渴的眼波那么轻柔的拂弄自己的眼睑、鼻子、嘴角。

陆小川动也不敢动一下，甚至他现在还要装出一种欣赏的表情，和赞许的眼光来应付面前的人。

“君子自重”，他在心里一直默念着这四个字。

一遍又一遍，然后两鬓开始沁出汗珠，最后他开始祈祷，祈祷这要命的音乐快点完，祈祷这跳舞的女人最好马上闪了腰。

血液的循环愈来愈快，理智已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陆小川的唇角已见到一丝血迹，他的牙齿早已深陷在嘴唇里。

然而那舞者早已扭到他的身上，用她那柔软且富弹性的身躯不停的搓揉着。

陆小川快爆炸了，他只希望现在能一头栽进一盆冰凉的清水里来浇熄心中的欲火。与其这样倒不如永远躺在冰冷的江水里，不要让人救起来，陆小川心里大声的呐喊。

这是一种考验、一种人性与兽性的考验。这更是一种做君子与做禽兽的选择。就当他的人性即将灭绝时，音乐声戛然而止。

那舞者怀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从他身上而起。

陆小川方如虚脱般把身体重重的靠向所坐椅子的后背，然后不着痕迹的吞下一口鲜血。

那个男人一面抚掌，一面又举着酒杯遥向陆小川然后饮尽。

陆小川真的怀疑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男人，却也不得不礼貌的举杯就唇。

“好，好，好，太好了----再乾一杯。”

那男人又一连说了三个“好”后再举杯。

陆小川却在心里面说：“好个屁，好在老子定力还够，要不然今天可就丢人丢到爪哇国去了----”顾及礼貌他也又陪着主人再饮尽杯中的酒。

“老弟----”那个男人翘起大拇指，用一种调侃的声调：“佩服，佩服，不瞒你说，你是我这一辈子所见到过真正的君子，来，再乾一杯----”

陆小川纵然有满肚子问题，也只好陪着再举杯。他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这一杯酒一喝完后一定要马上把心里的疑问给抢先提出来。

因为他已发现到对面这个男人不但自傲、自狂、并且自以为是的从不理会别人的感受。

一放下酒杯，陆小川便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然而他却发现到一件比刚才那阵艳舞还要来得可怕的事情，纵然有满肚子的问题，陆小川这时候却连一个问题也问不出来。

他虽然张大了嘴，努力的想说话，可是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有的只是“啊”“叹”不成字句的语音。

陆小川的圆脸已挣得比刚才还红，他额头汗珠已一颗颗滴落。

他人已慌，心已乱。

他站了起来，拼了命用尽气力想开口说话。

仍然只有“啊”与“叹”的声音，他简直快哭了出来，更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自己失去说话的能力？

最后他放弃了，整个人又颓废的坐回椅子中，他看到了对面的那个男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不会说话？”那人问。

陆小川做了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人回了他一个惋惜的表情又问；“那么我说的话你听不听得见？噢，我的意思是说你听不听得懂？”

“废话，我要听不懂你的问话又怎会点头？”陆小川心里不觉骂道。

“噢，对不起，我说的真是废话，不过有许多哑子也同时是个聋子----”那个人就好像听见陆小川在骂他一样，不过没在意的又自顾道：“其实哑子不一定是聋子，但是一个聋子如果是天生的话，那么肯定会是哑子，因为他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又怎么可能去学别人说话呢？你说对不对？”

“对个屁。”陆小川此时心里早已经为自己不明原因的变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还有心情听这个人在那表现自我的穷扯。

奈何此刻他却只能哭丧个脸真正的连个“屁”也放不出。

“唉，我觉得你还算幸运的，要不然又聋又哑的话，此刻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话呢……”那个人看陆小川的眼光多少有些像看到一只头上长角的怪物般。

陆小川双手胡乱比划，眼中流露出一种希冀。

那人看了一会后，双手一摊做了个莫可奈何的动作，歉然道：“你的意思我……我实在不懂，对不起，我没学过‘手语’。”

“手语？妈的蛋，我也不会呀，”陆小川急得五内如焚，双手仍然不停的在那比划做书写状，心里却早已把那人给骂翻了：“就算白痴吧，他也应该知道我比划的是什么，你他妈的老小子是猪啊”

折腾了一会那人恍然大悟般的笑道：“噢，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怎么被我救起的是不？”

陆小川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一听对方如此说心里也想知道答案，只好先搁下要纸笔的念头，附和着猛点头。

“唉----”那个人又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偏偏想寻死？就算是哑吧又怎么了？你还有手有脚，一样可以工作，一样也可以生活。古语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其实退一步看这个世界还是蛮不错的，人生也还是蛮美丽的。就算天塌了下来也还有那些高个子的给顶着。干嘛？难道你死了是不是就解决了一切问题？你不想想，就算你死了，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他们又该当如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寻死，可是我知道就算你死了，这世上一定有人会不开心的……”

显然这个人是误会了陆小川。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小川早已恨不得上去给这个人两拳。

他可是真正的尝到了一个“哑子”吃黄连的滋味。

也真正体会到一个不能说话的人是多么的痛苦。

他又开始祈祷，祈祷这个家伙也象自己变成一个哑子。

他也奇怪，奇怪这个人怎么会是个男人？

难过的是他除了在心里骂“三字经”外一点办法也没有，因此他只有如坐针毡般的听他“说教”。

“我这个人一向心软，平时就算看到只猫呀，狗呀的挨饿受冻也会于心不忍，你想当我看到你在江里载沉载浮的又怎能不管？起先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心想把你捞上来找块适合的地方埋葬。谁知道，哈，居然你会没死，这可大出我意料之外．啧，啧，你老弟可不知道你刚上来的样子，全身浮肿、双眼翻白，还真是吓人哪……”

陆小川服了，服了这个像老太婆的男人。

如有可能他真会拿一根针把他的嘴给牢牢缝上。“还好，也许你祖上有德；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碰上我这‘贵人’，也还真没人能救得了你，你知道不？你可整整昏迷了五天，要不是我有‘耐心’，有‘仁心’，有‘爱心’，我想换成任何人都会‘死了心’……”

陆小川恨不得一头再栽回江里。

同时也恨不得自己也是个聋子。

心再也忍不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到一个可以解决难题的方法。

他冲到了那个人的面前，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酒杯，迅速的用手指沾着酒在洁净的大理石地上写着。

“你是谁？”

那个人有些诧异陆小川鲁莽的举动，但当他明白陆小川的意思后不觉道：”‘贵人’，我叫李贵人。”

陆小川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李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十三点又二百五的宝贝蛋，他也没想到自己还他妈的真碰上了“贵人”。

“这是什么地方？”陆小川舒了一口气又写。

说实在的，他还真怕这个家伙是个文盲。

“我家。”那人一时没想到其它，随口道。

陆小川手里没有刀，否则看他的徉子还真像会杀人的模样。

强忍着心中一股怨气，陆小川又写；“地名。”

“没有，没……没有地名。”那个人有些让陆小川的表情吓着，大着舌头道。

陆小川再也按捺不住，他本来蹲在地上，突然就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劈胸抓住那人的衣领用一种吃人的态势用手重重的又指着那两个字。

“真……真的，这儿真的没有地名，对了，从这儿出去五夭的路程即达江边，顺江而下再半天就可到金陵．”那人脑袋瓜子还算灵光，情急之下虽然不是一种很好的解释，却也点出了重点。

“金陵？”陆小川心里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几夭的昏迷里已经离开原来坠江之地不下千里。

他这头想着心事，可怜那人还被他用手扯着衣领，眼见一口气就快上不来了，陆小川才发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松手。

“老……老弟，你……你也许急躁了些吧……咳……咳……”那个人急喘过后哑着嗓子七分埋怨，三分见怪的说。

陆小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双手，想想也怪不得自己急躁，毕竟这“慢郎中”还真不是普通的慢，但是继而一想人家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怎么说用这种态度对人是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他拱拱双手一揖到地，趁机又用指沾酒在地上写着：“我要出去。”“可以，只要你出得去―”

陆小川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在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

他站了起身，因为他被刚才那冷得出奇的语调所惑，同时他当然想看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他从对面那个男人的眼中看到强烈的惊惧与畏缩。

话冷，没想到说话的人脸上的表情更冷。陆小川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以僵凝到这程度，居然可以让人一见就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这个女人穿着雍容华丽。

很难看出她实际的年龄，好像在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都有可能。

她长得不算十分漂亮，可是却予人一种十分冶艳的感觉。尤其她有一种无形的气质，让人生起一种望而生畏的压迫感。

陆小川纵然得罪过上千的人，但是他却知道他从没招惹过这个女人。

别说招惹，他甚至肯定连见也没见过她。

那么为什么这个女人对自己会摆出这么一张冷峻的表情呢？

陆小川斜晚了一眼那个看似国王的男人，却发现到那个男人现在倒像一个太监，一个第一次刚上差见了女皇的小太监。

陆小川不是呆子，察颜观色之间虽然他尚无法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有一点能确定的，那就是她才是这里真正发号施令的主人。

首先他换上了自认为可以迷死许多女人的笑容。

接着他发现他这一招本来万无一失的绝活，居然失了灵。

然后他挑了挑眉毛，又再一次的“未语”先笑。

说实在的任何人看到陆小川现在这张和善的脸就算有再大的不痛快也都会暂时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