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年幼,母亲绝美而又冷淡的眉眼,在对着她时,还未曾有深深的失望。
妙音在母亲指下流淌,母亲朝她微微一笑,清淡而又美妙的声音向她解释着她名字的由来。
她的双亲太过耀眼,她甫一出生,就被寄托了太多的希望。连名字里都盛着沉甸甸的希望。
那些希望,她那个时候还不懂。
乐声愈加柔婉,晶莹剔透的树下,好似渐渐出现了碧水神女的剪影。似是隔了一层一戳即破的薄纱,遮挡了她脸上孤高的冷淡,但那绝美的倾世之姿,却是无法遮掩分毫。
瑶琴在面前,她纤白莹润的手指如同翩跹飞舞的粉蝶,随着那跳动的乐声,舞得让人眼花缭乱。
乐声清婉,已不再是树叶撞击出来的单纯的声音。此时,这乐声,就是从碧水神女的指尖奏出。
玉润有如魔障,怔怔地望着树下那清高孤傲的身影。幼时,月桂树下,母亲也曾这样为她奏过曲。
“娘……”
两万多年的光阴似乎在这一瞬间倒转,玉润的眼睛有些许的模糊。
太久远了,太久远了。她已有两万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大约母亲是在怪她的,连她的梦都不肯入。
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眨了,眼前这一切就会消失。
清婉的乐声继续,但渐渐地变得有些跌宕。
树下抚琴的碧水神女已不再抚琴,但瑶琴仍在,坐在琴前的却是少时的玉润。
玉润瞬时睁大了眼睛,她看到了,那个怯懦的自己,正低头不安地搓动着手中的衣带。少女不敢抬头,几欲张嘴,最终却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碧水神女就站在那个怯懦自卑的少女身旁,一言不发。面上的冷淡连那一层朦胧的薄纱都遮挡不住,裹挟着深深的失望和厌弃朝玉润袭来。
碧水神女甚至什么都没说,她冷淡地瞥了少女一眼,目光便再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再也没有。
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
从此之后,少女玉润再也没有得到过母亲的正视。
“不……”玉润徒劳地向那个惶然无措的少女伸了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越不过那逝去的两万年的时光。
泪眼朦胧中,玉润哑了嗓子。她轻声道:“对不起……”
乐声铮铮,似是战时进攻的号角,金戈铁马,纷纷入梦。
仍是少女的玉润,满脸是血。
她呆愣愣地望着手上的鲜血,再看看身上的鲜血,似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身上会有如此多的血。
碧水神女站在她的身侧,美丽的脸上有着令人动容的悲恸。
可碧水神女仍是什么都没说,她冰冷淡漠的目光掠过少女手上几乎干涸的血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惊慌失措,没有疼惜没有不安,甚至连质问都没有。
最终,她只是拂袖而去。
没有哪一刻的碧水神女,比此时更加决绝冷漠。
玉润慢慢伸手捂上了脸,有眼泪从她指缝中落下。温热的眼泪在落下的一瞬间,便被忘忧渚的冰寒之气给化作了剔透的冰珠,落在地上,叮当脆响。
“对不起……”她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