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公主允清坐在南兴寺的禅房窗前的檀木矮几边,亲手煮着今年的新茶,身边的贴身女官陶礼跪坐在一侧绣着花,不时抬眼看一下借煮茶来平稳心绪的公主。
公主的侧影依旧那么挺直秀拔,只是轻颤的手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陶礼心里暗自怅惘,又看了看笼罩着寺庙的厚重的乌云,自己又何尝不是借绣花来分散一下现下紧张忐忑的心情呢。
禅房里只有她们俩人,香炉安静的生出盘绕向上的轻烟,窗外乱红如雨,在外面青石灯的光照下,被风卷着上演着最后的绝舞,最终还是零落于地,化作香泥。
一阵风吹过禅房时绕了一步,卷进来几瓣桃花瓣,飞到茶案前,一瓣落在茶盏里,允清一怔神,此时小泥炉的火苗猛地一窜,撩了一下她正在放壶的手。
“啊……”
陶礼一个激灵,忙回过神来轻拿起公主的手,对着门口疾呼道:“快拿些清凉膏进来,再打点井水来!”
一时间刚刚还安静地听不见一丝声音的禅房因进来的内侍们的忙碌而在有了热闹的感觉,而在允清满眼里静,还是静,只是这样视觉上的热闹虽看上去就好像海市蜃楼一样虚无不真实。却漾出了一丝人间的味道。
允清公主把视线从众人和正拿着她手轻轻抹着清凉膏的陶礼身上移开,转头看向窗外梵音峰山顶上有一片从乌云中刺透过来白光的地方。
“我记得那儿有一个院子是吗。”允清公主向白光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陶礼道。
陶礼停下手,顺着公主指的方向看了看,回道:“回公主,梵音峰上是有个院子,公主是看见那白光想起了那儿的传说吧。”
“嗯,自小便听人提起当年的主持与一位远游到此的和尚关门谈经后,便将梵音峰上的院子给了他,并立下规矩,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自此后主持也未曾再上去过,以我当年那样好奇的性子竟然都没有闹着让父皇母后带我去一次,听说也没有旁人上去过,就好像被设了界似的,那院子就这样静静呆了这许多年,以前没细想,现在想来,那上面的大师傅也许是很有些道行的。”
陶礼提起心情笑道:“前些日子公主还说老了,连好奇心都没了。不知刚才公主这些说的可都是什么?”
“越发没规矩了,连我都敢打趣了。”允清公主笑骂道。“不过,可见这好奇心是命里注定的,说有便又出来了,不如现在请一品文淑女官阁下陪本公主看看去,如何?”
陶礼知道公主向来心思敏锐,想是感到宫中之事或有变化,不过即是博弈,自然要到最后。
陶礼站起来,向公主行一礼道:“既是本朝最具威望的德昭大公主相邀,我之大幸也,不敢不从。”说罢两人相视一笑,自顾披上披风,穿上雨蓑斗笠,打着一盏防风灯就携手而出,奔着梵音峰去了。
被裹在黑暗中的两个女子心思沉重,一路也没注意周围,只是顺着山径便出奇的顺利来到小院外,至于悄悄尾随而来的护卫什么时候没有跟上来的都没有察觉,只到站在院外才发现只有她们俩人仿佛置身于白昼之中。
难道真如传说,这个地方会让人丧失意识?迷失方向?那为何她俩没有任何阻碍的来到这里?并且在黑黝黝的山路行走时有一种强大宁和的气息包裹着她们,难道说这是上天给的契机?
两人面对着这未知的前路,好奇又有些忐忑,携手打量着这个院子。只见这个院子正沐浴在从乌云中硬撕开了一个口子投下来的白光之中。
“果真白光下是这个院子!”陶礼惊奇道。
“果真是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允清公主也叹道。
陶礼看了下公主,允清点点头,她便上前轻扣门环道:“永梁德昭大公主特来拜会长老。”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苍老还略透出激动的声音从院门后传来:“进来吧。”
陶礼和允清公主都愣了一下,院内的长老似乎在期待她们的到来?
轻轻推开门,陶礼侧身一边让公主入内,自己跟在身后,但精神却不由自主地散发到院子的各个角落,像触角一样去感受一切未知的,包括危险。
院子不大,却很别致,只有主屋和两个厢房,主屋门外一侧有一株巨大的银杏古树,显得和这小小的院子并不合谐,树下有一石盘,上面有一位长老正放下手里的茶壶对着她俩笑道:“呵呵呵,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感受到什么了吗?”
陶礼一惊,立刻收敛心神,垂手低头站在公主身后。
“允清失礼了,打扰了长老清修。”允清公主向那打着坐的灰袍老僧行了一礼。
老僧指了石盘另一边“来坐吧。”,边倒掉以前壶中的茶,又重新在一旁的瓮中舀了一勺清水倒入其中,见允清坐下,便拿起壶来浇在他眼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