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倾征一走进这火车大厅就注意到了在韩明面前自告奋勇要来抓他的林天和林地两兄弟了,不是因为他见过他们,而是他们的行为太过明显了,虽然动作被压制了下来,可那两双眼睛,却是异常锐利在坐在火车大厅里的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而且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他们两人的两只手均是虎口位置老茧特别的多,可以看出应该是经常用枪之人,在上海滩里经常能接触到枪的,只有几种人,富商,黑社会,政府官员,还有就是特务特工,依照时间来推算,恰好在他被全城缉捕的时候,火车站出现了两个经常用枪的人,而且看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找什么人,不是76号还能是谁?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却并不慌乱,好歹他也算是老特务了,他12岁那年就当童子兵,长期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17岁就提前从黄埔军校中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然后就是永无止尽的各种搜集情报任务,周旋在各种各样的人身边,说他是在刀口上舔血也不为过,所以看到林天,林地还有外头三三两两同样两手虎口布满老茧的人,他们正在一个一个排查这进入这座火车站的人,还好刚才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走到后巷里打晕了一个人,换了他的衣裳,然后再从没人的窗台上跳进来,要不然他左胸的枪口恐怕今天就会害得他折在这里了。
观察好敌人的情况和周围的环境之后,莫倾征也不多做停留了,压低头上的毡帽,快步朝着人群涌动的方向挤了进去,然后慢慢地往列车月台走去,在这种情况下,难道76号蠢货还会以为他会像个好公民一样到售票台去买票吗?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清冷的眼眸中有着这个年龄所不可能具备的阴狠狡黠。
此时站在火车站大厅门口处跟一个归来的部下讨论着的韩明后背一寒,他猛地回过头,可除了嘈杂混乱的人群什么也看不到,他不相信的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因为刚才他明明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正在注视着他,不过现在又消失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自己今天似乎就要栽在这个患者的手里,他不但抓不到他,还得被他反咬一口。
患者,正如每个特工特务一样,这是他的代号,很平凡,可他的事迹却大大声的告诉所有汪伪政府与梅机关的人,他一点也不平凡,千万不要小瞧了他,近几年来,各种机密情报文件,计划都被泄露了出去,大大的破坏了他们的行动,就在前一周,入住香港酒店的一名日本高管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而他携带的日本机密计划的其中一部分内容被盗了,这件事彻底激怒了梅机关,当即影佐就派人去查,收买了一个餐厅的送餐员,得知了那位患者的上线,大夫的长相,再由李士群派遣他们秘密的在上海的各个交通口进行排查,终于是锁定了目标,不过上头说要钓大鱼,不可轻举妄动,先盯着,就在他们听了三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正准备实施抓捕的时候,终于是把那个藏头露尾的神秘患者给钓了出来,这一次可是他韩明升处长立大功的好机会,要知道梅机关想抓这个患者很久了,要是他这一次抓到了,别说是处长了,就连跟李士群那老家伙平起平坐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不管这个患者有多厉害,他今天都得把他抓住,绝不能让他给跑了,否则别说是处长,李士群那儿他就没法交代。
“狗杂碎的,他肯定已经进去了,这林天,林地真没用,一分队的人都给我去列车那儿,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查,先甭管是不是,反正只要是和画像上的有点像的都给我先逮回来再说,二分队继续留在这里和大厅还有周围的巷子胡同,也是见到只要像是画像上的就抓住,宁可杀错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李主任今天早上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到时候不管抓没抓到,抓到的那个是真是假,都得推一个上去交差,如果没抓到人,到时候李主任为了给上头交差,把你们交上去,我可保不住你们啊!所以一个个的给我打起精神,好好找。”韩明眼神锐利的扫过站在面前的众人,说道。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恐惧,要知道特工总部的审讯室已经够恐怖的了,要是进了更上一头的梅机关,那可就真的是有去无回,生不如死了,所有人此时心里都已经明白了,无论今天抓到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活该,如果是假的那也只能算他倒霉,反正他们必须得一口咬定是真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命。
“是”众人应了一声,然后四散跑开,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列车的月台而去。
火车上。
“小姐,你看,现在的世道可真是有够乱的。”佣女小翠本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结果无意间撇到了放在左边盘子上,刚才服务员连着咖啡一起拿进来的报纸,视线定在了几乎覆盖了整个版面的一则新闻今日上午九点左右位于熙华德路红珊瑚咖啡馆遭到袭击,六死,十伤,咖啡馆的老板被一枪毙命。
小翠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了坐在沙发椅上的少女,顺便转身给她倒了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继续说道,“要我说还是咱们北平比较好,至少比别的地方安全多了,是吧?”
少女唇角微扬,把手中的报纸随手放回桌子上,然后拿起冒着热气的瓷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而后靠回椅子上,“小翠啊!小翠,你可真是拐的一手好胳膊肘啊!我不过才去香港念书几年啊!怎么着老爹见自己无法劝的动我回去,就派你来跟我周旋是吧!你回去告诉他,我有我自己的追求,港大只是我的第一步,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呆在北平,看着我已经看腻的街道,吃着我已经吃腻的地方小吃,总之,我是一定要出去自己闯一闯,谁也拦不着,而且我的身份,你和爹是最清楚的了,这一次不是我不想留在北平,而是没办法,我娘临死前交给我的责任我必须担起来,不过你让他放心,我一有空,一定会回家看看他老人家的,再说了上海和北平离得又不是很远。”
“是,小翠知道这是夫人的遗愿,必须遵守,可是小姐为什么偏偏是上海呢!你说香港还好,这上海近几年有多乱你又不是不清楚,说句不好听的,真的是出门买瓶酱油都有可能被乱枪打死,那些特工总部的人抓起人来简直不管普通老百姓的死活,小姐,小翠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危,要不你就让小翠跟着你,照顾你吧!”
少女面露坚定的摆了摆手,“不行,好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不用担心,这一次我回北平把东西拿上我就走,你们谁也别送,免得那眼泪把整个北平火车站给淹了,也别跟过来,尤其要看紧我爹。”
小翠见少女态度坚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抿了抿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还有,这咖啡太苦了,我喝它跟喝中药似的,去给我拿杯热牛奶吧!火车快开了,我想一个人安静的把这幅列车站台的素描画给完成了。”少女垂眸,骨节分明的玉指轻轻滑过那黑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