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瞧着书生还用那笨重术法,脸上才露了不屑之色,那眼角忽然瞥到地上有些古怪动静,不禁噫了声。
他猛然一收身形,将手中剑势一摇,立有龙吟声起,把一道偌大剑气尽数冲霄而去,直直刺了不知多少丈高,终是极不甘心的没于天际。只是细看处,这随意一摆,竟已将那沉沉乌云,都生生破开了一个大窟窿。
便有电光在那高处一闪,几息而过,才有雷声轰隆而至,声震四方。
这一剑之威,竟是引动了天象异变,当真是骇人听闻。
城中四处,暗中窥测着的那些眼睛,此刻纷纷注目于这电闪雷鸣,便有了许多叹息向往,与嫉妒畏惧。
他们未必都知道到底是何人扬威,可尽皆明白,这动静,意味着什么境界。
便只有这场间的二人,似完全不在意那天色异变。
中年文生皱眉瞧着承渌一脚踏下,便复腾空而起,身下几十丈方圆猛然有血色锯齿如林刺出,那张脸便是一白,显然是受了些伤。
似是他自己,忽然伤了自己一般。
可这位绝世剑客却没笑出声来,只是冷冷的盯着这人虽纵于空中,一双眸子却平静异常,紧紧盯着自己身形上下细处。
“用这刺地一式护住自己身侧,虽有小小自损,却阻了我剑意前行。”
文生说话间,凝目望着承渌于空中轻轻一踏,便飘然朝侧掠起,稳稳立在了远处一道屋脊之上,脚下的那些如莲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这才沉声道:
“若鲁莽冲了进去,与你一起被震在空中,只怕立刻便会被吼上一道禁术之喝,不能激发你身周四处剑意不谈,若真元受制时再被你狠狠噬上一口,哪怕是我,怕也经受不住。”
他想了片刻,忽然心中生了丝微悸,却没露出半分心意,只抚掌轻笑:
“竟能以如此笨重的体道招式,破了我的无双剑术,不亏是东海那处,都数十载难遇的武道天才啊!”
承渌默然不语,瞧着脚下那些青莲终于尽数散去,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抬头瞧了眼云端之上,早就有个巨大漩涡缓缓转动,卷起了滚滚乌云遮月,有雷鸣电闪不时自那云深处传来,终于忍不住叹息道:
“至尊手下,若不想些奇怪法子保命,当真是九死一生。”
“来这大梁,性子没变,这些溜须拍马之术倒是学会了。”
那人苦笑摇了摇头,叹声道:
“幼时在宗里,你小子便没少瞧过我鼎盛模样,更与那位都比划过,难道还不知道真正的至尊出手,到底是何等威势?”
书生哑然,脸上忽然有些红晕,许久才轻声道:
“确实,确实比早年差了些,可瞧着润叔费了如此大劲,此刻尚自气喘吁吁,才造出这偌大声势吓人,辛苦不谈,总得跟着说几句场面话吧。”
这润先生闻言一愣,不禁莞尔,又听得润叔二字,心中略有涟漪,似连前面的那些怨火,都消散一尽。
“倒确实是想着唬唬城里那些梁人,反正他们也不懂什么叫真正的至尊境界。”
他侧眼瞧了眼承渌,忽然问道:
“我这柄剑,如何?”
承渌不假思索道:
“锋利之度世所罕见,更好似能加持术法威能,是件奇宝。”
那人细细端详着手中细剑耀处,摇了摇头道:
“是问你,这剑,美乎?”
承渌愕然,抬头望去,却见这人瞧着剑的目光有些痴迷,有些沉醉,更有些说不尽道不明之处,便好似…
便好似某个臭弟弟,白日里望着那蓝衣小姑娘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有些想笑,随即猛然摇了摇头,心知到过至尊境界的人物,怎么可能还有那种古怪癖好,便把眼细细瞧着那剑,只瞧了半目,心中便是一惊。
只因为这把剑,与自己琴匣里那把,简直一模一样。
一样的玄月银白护手,一样的小指粗细,一样的宽薄剑档,处处皆是一般无二。
便有万千疑惑掠过胸中,汇到了嘴边,终于忍了忍,轻声道:
“式样有些古怪,看着不似大梁和东海铸剑之风,有些别扭,倒瞧不出什么美处。”
那文生轻轻瞥了他眼,知这人话有遮掩,却不点破,只微笑道:
“这是无双剑术的镇狱魂武,全天下便只有,也只能有这一柄。记得你从小便极喜欢那剑术,头回瞧见这剑,怎么就没几分眼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