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儿凝视着陆靖元,良久良久,没有作声,终于叹了口气,说道:“陆靖元,我愿与你许下十年之约,十年之后,你若初心不改,慕我如旧,我便嫁你。”
“十年?为甚么要十年?”
“十年之久,足见真心,那时你正值壮年,我人老珠黄,你身旁不知又有多少比我年轻漂亮十倍百倍的女子,你能如今日这般想娶我,我便信你。”
苏杨儿深知陆靖元血气方刚,贪恋一时美色,可韶华易逝,刹那芳华,这世间再如何风华绝代之人,也总有迟暮之日。她心道:“我是苏阳也好、苏杨儿也罢,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罢,我若活不过这乱世,那也只是个死人,又哪有十年之后?”
她心中一直隐隐觉得不甘于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可这又是既定事实,时间总是一味良药,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仿佛迎刃而解,她同他嫣然而笑,若能侥幸活过十年,说不定她反倒想通了呢,说不定真的想做一个女人了呢,谁知道呢?
不同于苏杨儿的真情流露,陆靖元却想:“又是缓兵之计,我如真的同她定下这荒唐约定,她势必又要想法设法作怪,一会儿甚么苏千易,一会儿又是甚么岳大哥,我断不能信她,不过……倒不妨先答应她,为今之计,脱困要紧。”
陆靖元何等阴险狡诈之人,自不会因苏杨儿三言两语便信以为真,更何况他身为世家独子,十年不婚不娶,又成何体统
当下他不动声色,问道:“那这十年中,你若嫁给他人,又有如何说法?”
苏杨儿也知他不会轻易答应,眨着长长的睫毛,说道:“我可以同你立誓,十年之中,我不婚不嫁,不与任何男人有染,为你一人守身如玉,只要你不再欺侮我,不去伤害我的家人,我愿以君子之礼待你。”
“君子之礼?何为君子之礼?”
苏杨儿道:“君子之礼便是你我二人相敬如宾,我自不会再打你骂你,你想我时,可以随时来探望我,你难过时,也大可向我倾诉,你看如何?”
其实,苏杨儿口中这“君子之礼”,无非是一般亲朋好友间的相处方式,她早已厌倦了与陆靖元的勾心斗角,这虚耗了她太多心力,为此她愿意做出极大牺牲让步来,只为令陆靖元明白她的心意。
可她这番话娓娓道来,落入陆靖元耳中,却是十分刺耳,他心道:“甚么君子之礼,她这是把我当作三岁小儿来哄么,天下女子,无不水性杨花,她岂能为我守十年活寡,苏杨儿啊苏杨儿,你这小妞儿可真是可笑的很呐。”
他心中对苏杨儿之言嗤之以鼻,面却毫不显露,道:“既然如此,你十年不嫁,我便十年不娶?你就不怕,十年之中,我另娶他人?”
听到这话,苏杨儿心中甚喜,以为陆靖元有所动摇,梨涡浅现道:“你当然毋须遵守此誓,你何时想娶其他人,大可去娶,我自会为你感到开心。”
“开心?”陆靖元眼睛微微一眯,暗道:“果然如此,这小妞儿骗人都骗不周全,我倒也不好一口答应她,免得她起疑。”
便道:“那你呢?”
“我?”苏杨儿微微一怔,低声道:“我大抵是会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跟着又极小声嘟囔道:“如果有一辈子的话……”
她这声音极细极轻,陆靖元只听清了前一句,便不由皱了眉头,道:“怎么?”
苏杨儿道:“没……没怎么,我只是在想其实一个人开开心心过完一生,死时无甚痛苦不安,那便是一件极好、极不容易的事情啦,好多人生下来就是孤孤单单的,不也过的很好么,你说呢?”
见他不答话,苏杨儿忙道:“当然咱们的约定是作数的,十年以后,你若不嫌弃我,还肯娶我,我自会心甘情愿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
陆靖元本觉得苏杨儿是在诓骗他,可当见到苏杨儿说这些话时神情认真,听到“孤孤单单”四字后,他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
他话音莆毕,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待要再说,苏杨儿笑道:“那我可要谢谢你啦。”
又问:“那你答应咱们的约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