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鹤儿一言让苏娘醍醐灌顶,不言不语的小小女孩儿,什么时候长成这般聪慧,苏娘也不知道,但唐仲晋的女儿,哪个都不会是庸碌之辈的,她十分肯定。
早起,唐雀儿兴高采烈,她做了一夜的美梦,全天下的好吃的在她身边摆了里三层外三层,什么酱蒸猪肘,葱花豆腐汤,琅琊酥糖,白糖糕,有她吃过的,也有听浣衣姐姐们说起的,反正好多好多……
刚要起床和娘说,一伸手就摸到了个布偶,靛蓝色的绸布拼接着各色碎花布的一个女娃娃,硬硬的,里面的棉花因为年代久远都已经结块了,但那也是好东西,和唐雀儿搂着睡觉的那个娃娃比,这个滑溜溜的,已经精致百倍。
“这不是六姐的娃娃吗?”唐雀儿纳闷,但一听娘说是昨晚六姐送给自己了,高兴地呜啊一声就从被窝窜了起来,苏娘着急:“这孩子!春捂秋冻,这春天的小风最贼,当心着凉!”
“六姐呢,六姐呢?”
苏娘有些黯然,天刚亮,唐鹤儿就被典仪官接走了,说是掖庭太过寒酸,不宜在此处出嫁,直接就抬到袅音阁去了,这般不给掖庭颜面,宋嬷嬷这个名义上的干娘老大不高兴的,私下里直说:不过就是抬到个戏子呆的地方去待嫁,这身份也没抬起来啊。
宫里奴才的去留都是主子说了算,娴贵妃是七皇子亲娘,哪有亲娘看着儿子娶个掖庭女人的道理,哪怕侍妾也不行,这身份抬了就比不抬强。谁还管你宋嬷嬷这个奴才的感受。
梅娘笑嘻嘻的宽慰宋嬷嬷,心里十二分的得意,想着要是自己女儿出嫁之日也有哪位贵人帮着给抬一把就好了。唐鸥儿可是亲眼看着六姐被抬走的,那阵仗,已是她人生中见过的大排场,四人的大轿,十六个喜公公跟着,掌灯的,打扇的,看得她眼花缭乱,听见唐雀儿屋里有动静,知道是这个懒鬼起床了,忙不跌的跑过来,想要给她讲讲刚刚的热闹。
甫一入门就看见唐雀儿正把玩着个玩偶,爱不释手的样子,唐鸥儿一下就认出来是六姐的宝贝,以前她还管六姐要过,说什么都不给,“这个娃娃怎么跑到你手里了。”
“娘说是六姐给我的。”唐雀儿举着娃娃送到唐鸥儿面前。
唐鸥儿有几分不屑,又忍不住不去碰,一把拿过来,又狠狠把娃娃摔到炕头上,“我才不稀罕,一个破娃娃。”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出屋去。
按照规制,无论平头百姓还是皇亲国戚,娶正妻都在晨间,取光芒日盛之意娶妾侍都在傍晚,取不夺光辉之意。妻妾嫡庶自古有别,等级森严,嫡妻打杀妾侍与打杀奴婢无异,因此,嫡妻在府院后庭权柄极大。连当今天子正元帝都不曾立后,就怕朝中出现后党,分散皇权。
没有皇后,也就没有嫡子,正元帝的儿子们都是庶出,也就给了所有儿子一丝遐想成为太子的遐想,想当太子注定需要一路厮杀,需要一路舍弃。
就比如,七皇子以则就要舍弃他的夫妻忠贞才行。
可这样的舍弃在八皇子以敖看来,实在不是什么牺牲,女人嘛,生来就是用来取悦男人的,怎么娶个侍妾把七哥给难的……此刻,他正背着手臂在袅音阁门外兜兜转转,心里想着七哥莫不是那个不行,然后嘿嘿嘿的笑出了声。
“八王?”身边的典仪官一阵纳闷:刚刚正汇报着送亲典仪的事项,怎么说着说着,这位爷笑出声了?没什么可笑的啊!这位爷是个有名的浪荡公子,放纵不羁,但也喜怒无常,前一刻如春风般温暖,后一刻立马变脸砍你脑袋,典仪官一阵瑟缩,更加仔细应对。“这唐鹤儿姑娘的仪仗是圣上的亲自指派的,娘娘着意添了些嫁妆,这……”
这不合规矩,正元帝的意思是打压这个女孩儿,仪仗寒酸,娴贵妃的意思却是不能亏待这七皇子的侍妾叫他脸上难看,这一捧一压,叫这典仪官十分为难。
以敖不以为意,“上头给什么你原封给送去完了。”
“是。”事情还没完,典仪官额头上的汗还是涔涔的往下流,以敖看看天气,这寒津津的风口里,什么事把这位仁兄为难成这样,他笑着背手问道:“莫不是还有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