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夜沉如墨染,连一丝月光也投不下来。屋外树叶的哗哗声一阵又一阵的席卷而来,如浪般此起彼伏,吓得孩子紧紧扑到母亲怀里。母亲年纪也不大,只是她出身贫苦,也没有国色天姿,嫁的是个庄稼汉,看上去显得更为沧桑。她搂紧怀中的孩子轻声安慰,又吻了吻他的额头:“乖宝儿,不怕不怕,娘在。”
“娘,我想去茅房。”孩子小声说。
“嘘,”母亲神色略微紧张:“乖,一会娘给你拿夜壶,再等等。”
孩子还想再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几声犬吠,跟着就是疾行而来的脚步声。女人吓得一把掩住孩子的嘴。她旁边的男人白天干活累了,此时正打着如雷的鼾声睡得香,外人是听不到他们这么轻声说话的,可她听到狗叫声后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离州城向来有禁宵令,此刻能在大街上这样走的除了守城的守卫军,估计也只有江家人了。院外几个男人打着火把在街上走着,手里牵着四只猎狗。这些狗平时日都是养着狩猎用的,喂的都是生肉,嗜血成性,此时露着锋利的牙齿四下怒视,只需一声令下就将猎物咬的粉身碎骨。
“妈的,那个小兔崽子呢,他不是往这个方向跑的么!”为首的男人说。
“是往这个方向跑的,不过方才在那个路口耽搁了一下,这小鬼不知钻到什么地方了。”另一个人赶忙解释。
“没用的饭桶,放狗给我找!”男人怒骂一声,接着有人给狗嗅了件外衣。两只狗都是训练有素,闻了那东西以后立马冲着一个方向狂吠起来。牵狗的人立马松开狗,两只狗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一群人立马拔腿跟上。
“必须给我找到,这小兔崽子是白家最后一个人了。”
两条街外的一个巷道里跌跌撞撞的跑过一个男孩,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深色的绸布长袍,不过他现在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自然也无法顾及他那个精心剪裁的长袍已经被蹭满了尘土。他大抵跑了太久,体力已然透支,此时肺里犹如刀片在刮扯,双腿像灌了铅,终是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他本就狼狈,现在摔了一下又破了好些地方,原本白嫩的皮肤多出许多血口子。一直紧绷的神经因为这一跤突然摔断,绝望的阴影瞬间笼罩在男孩身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男孩原本还在狂奔的四肢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头脑空白的喘着气。
天地间仿佛倒过来一般让他分不清东西,只觉得世间万物都处在一种朦胧的恍惚里,他看得清,却感觉不到,疼痛,饥饿,寒冷,犬吠,一切的一切都好似离他越来越远。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