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曙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本来,若无重要的事,这时候他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因为如今衙门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最近每天下午都要进宫去查探赵煦的病情。所以,他就是每天中午就开始玩失踪,也绝没有人敢质疑的。
但是,今天欧阳曙却不得不放弃回家这个诱人的想法,转而回到了衙门。郝随这个人虽然是个宦官,却是皇帝赵煦甚为宠幸的人物。所以,关于他的死,不论如何都是要查清楚的。
而此时,范正平正和几个小吏还有捕头一起商议着。县尉和县丞作为县令的副职,在职权上还是有一些分工的。县丞主掌的主要是文书、户籍、仓廪、税赋这方面,是县里面的文吏,而县尉则是主掌治安,驿站等事。出现了凶杀案,自然是要归范正平管的。
欧阳曙走进来,见众人都是一脸的凝重,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进门,忙咳嗽一声,道:怎么回事?
本县的捕头叫做顾墨,他倒是一个很有眼力的人,知道范正平和欧阳曙是说不上话的,便说道:禀堂尊,属下接到报案之后,便亲自前往郝府查看了一下,郝随和他的一名小妾死在床上。不过,从现场我们实在很难看出什么问题来,我们便向郝府的人提出四处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探出什么证据来,结果郝夫人一口便拒绝了。我们的仵作到达的时候,郝夫人也是不愿让他入内,说道这法医乃是不祥之人,她家这些女子都是礼佛的,见不得这等身带秽气之人。而她郝府的门庭也不能容这等身上带着秽气之人玷污他知道欧阳曙既然来了,就一定是已经知道了这桩案子的事情了,否则他早回家去了。所以,他也不废话,而是直奔主题。
说着,他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欧阳曙。
欧阳曙皱了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位郝夫人有作案的嫌疑吗?
顾墨点点头,低声说道:堂尊,有一句话,属下说了,你还有范县尉,你们两位可不要传扬出去
欧阳曙有些不耐地说道:你这厮,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的,你瞧着本县像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吗?
顾墨讨好地笑道:属下自然不是这么想的,否则属下也不敢开这话头了。堂尊请想,这郝夫人说的话好生奇怪,礼佛之人,礼佛之宅就容不得秽气吗?仵作身上秽气再重,能比得上她自己的枕边人吗?她自己尚且屈身于一个臊中官,如何却有这么多的讲头?这岂不是很可疑吗?
欧阳曙点了点头。但凡宦官,由于切除了那玩意之后,对于自己的尿是无法忍住的。随时尿意一上来,就会径直流出来。再加上宦官撒尿,多半要借助管子,就算是再麻利,都难免有一些会漏到裤子上。而且,宦官一般都没有什么自由,白天当班的时候该站好就要站好,决不能无故脱身去撒尿。所以,很多的宦官都是直接尿裤子的。大宦官要好一些,如厕的次数多一些,但身上的那股子臊味,却是不论如何也难以祛除的。所以,顾墨把郝随说成一个臊中官。
不论是从实质上来说,还是人们心理上来说,仵作虽然身上有秽气,却难以和宦官相提并论。郝夫人既然自己都嫁给了宦官,还能先别人身上有秽气吗?
一旁一直没有言的范正平此时也忽然插了一句:我觉得,顾墨说得有道理!
欧阳曙又问道:那后来此事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顾墨道:堂尊,属下一个小小的捕头,官卑职微,实在是难以和郝夫人争辩哪!所以,属下便命几名兄弟在那里保护着现场,同时也看着郝家的人,不让他们轻易进出。属下自己则是回来找你们这几位上官商议一下。
欧阳曙知道顾墨的言下之意,他得罪不起郝夫人,想要自己出面了。欧阳曙本来是打算早早回去和家人一起吃晚餐的。自从范晓璐怀孕之后,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少在外面逗留,有时间多回家陪自己的两位爱妻。一则是让范晓璐的心情保持舒畅,对母子都有利,二则是安胡清儿的心,让她知道,即使她没有怀孕,也并不会因此而失宠。
不过,今天这事情,欧阳曙不出面是不行的了。捕快已经无法解决,范正平去,效果也不会好多少。范正平此人虽然一直以强项着称,但他的弱点也很明显,就是面对会哭会闹的女人的时候,手段太少。况且,这件案子赵煦都已经知道了,他还亲口嘱咐过欧阳曙要好生破案,欧阳曙好不能轻忽视之。
当下,欧阳曙便爽快地说道:既然如此,本县便亲自随你们走一遭!他刚刚站起身来,范正平也跟着站起身来,轻声地说道:我也去看看!语气对冉不像是在和欧阳曙说话,但欧阳曙却知道,他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