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里,烛火摇曳,明灭不定。
慕朝歌长睫微颤,轻轻合上双眼。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清亮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笑意。
然而,那笑意还未达眼底就又了无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天灭地的恨意。
她握紧双拳,轻微的动作却使体内的溃元散拼命向丹田扩散,同时,嘀嗒嘀嗒落入身下血池中的血液也滴滴答答流得更快,穿心而过的噬魂链发出轻微的响声,痛得神魂一颤。
三年零三百一十八天,她每日每夜忍受着溃元散带来的溃灵散功之苦,日日夜夜承受着蚀魂链带来的蚀骨噬魂之痛,时时刻刻感受着鲜血殆尽、生命流逝的绝望。
有多痛,有多绝望,就有多恨!
她发誓,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会让那些欺她害她的人悔不该当初。
现在,她要做的便是平心静气,不要气坏了自己,让亲者痛,仇者快。
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滔天恨意,平复好心情,她像往常一样开始默默感应体内微弱的七窍玲珑火,凭借自己与它之间所剩不多的感应牵引着它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火量一遍一遍游走在四肢百骸间,试图吞噬体内的溃元散和噬魂之力,然后夺回自身对元力的控制权。
尽管她知道这是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没听说过谁能用内火吞噬掉传说中从神界来的溃元散。
但是别无他法,这是她脱离苦海的唯一希望,岂能轻易言弃?她相信,自己的七窍玲珑火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抱着这一丝希望,她从被捕的第一天开始就一遍又一遍,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做着这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努力。
今天,她牵引着七窍玲珑火像过去千百次那样慢慢游走时,忽然感觉那死死束缚着她元力的力量有了点点松动,极其细微的松动却让她差点喜极而泣。
万事开头难,有了一次成功经验的她引导着七窍玲珑火不断蚕食着体内的溃元散和噬魂之力,元力一点一点回归丹田,且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冲破桎梏,逃脱牢笼,得以恢复实力报仇雪恨。
“吱呀”,地牢的门发出刺耳的响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浅粉色襦裙的少女出现在她面前。
她仰起头细细打量着呈大字状悬在半空中面目全非、满身血污的慕朝歌,而后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慕朝歌一边继续自己的伟大事业,一边分出一丝注意力瞟了一眼来人。
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嘴,身形高挑,倒是挺养眼。
略过养眼不提,这还是个熟人,是个熟得化成灰她也认得出的熟人。
来人辞镜,这名字还是慕朝歌给起的。
当年,仙界举办千年一次的炼器大比,痴迷此道的慕朝歌不听师傅梓曦仙王的劝阻,甩掉明里暗里保护她的三十余个仙卫跑去凑热闹。
结果,作为资深路痴的她在半道上就彻底迷了路,摸到了妖兽众多的迷叠之森,从妖兽口中救下了年仅八岁的辞镜。
她将无家可归的辞镜带回了自己的逸云宫,教她识文习武,传她道法仙术。与她居同屋、食同桌、同榻而眠,情同姐妹。
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与栽培之恩,辞镜认她为主,在她身边一呆就是九百多年。
辞镜和影卫辞颜就是她的左膀右臂,是她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人。
可现在,辞镜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神情淡淡。
什么救命之恩,什么知遇之恩,什么姐妹之情,什么主仆之谊,竟是全然不顾了。
那母女俩到底给了她多大的好处啊?
慕朝歌只觉得心底发凉,喉头一紧呕出一口血来,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深深的无力之感蔓延四肢百骸,本该麻木的心再一次痛彻心扉。
良久,她惨淡一笑,确认般地道:“辞镜?竟是你?”
那个让我恨不能千刀万剐,抽魂炼魄的叛徒,竟是你!
引狼入室、姑息养奸、自取灭亡、害人害己,慕朝歌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