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她就知晓，这个青丘的贵人看穿了自己所有的伪装——脖颈下，是她生生世世都忘不掉的痛。

所以，今日她来了，带着看淡一切的勇气来了。

半莘道，“我说过的话，自是作数的。”

“不过，你可曾想好了？”她扫过她露出在外的白皙脖颈，道，“若是这印记被我去除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孟婆苦笑，道，“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早就不该留着了。”

半莘道，“这样的话……行，这个忙我帮你。半个月后，你再来找我，到时，我如你所愿。”

孟婆再次行了个礼，语带感激，“谢谢姑娘，孟婆一介冥鬼无以为报，只能祝愿姑娘万事顺遂如意。”

这话说的诚恳，半莘心下一暖，赶忙扶起她，“你这话我喜欢，比起那些个什么来世再报听着顺耳多了。你放心，半月后我一定帮你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印记去得干干净净。”

再次谢过半莘后，孟婆告辞离去。

“唉……也是一个可怜人呢。”她叹气，又绕回了柜台里拨弄起算盘珠子。

昔梓开口，颇是讶然，“这一次，你竟不收报酬的么？”

这可不像半莘平日里的作风。她总说，做生意有来有往，有出有进才是正理儿……刚刚他听一狐一鬼聊了半饷，可没听到她开口讨要何物。

半莘看了他一眼，道，“做生意，自然得有来有往，不过这一笔买卖，报酬却不是该找她讨要。”

“喔？那该问谁要？”

她莞尔一笑，却只道，“以后，你就知晓了。”

……

半月后，已是隆冬。雪还在断断续续的下，京畿全城都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一座冰雪堆出来的城池。

连绵不绝的雪，这时已不讨人喜了，只惹得商户行人们叹气连连，直直抱怨这天也太冷了……

……

孟婆来了物灵阁，来的极早，天刚蒙蒙亮，半莘就接待了她。

“这是伤神香，你先在这儿嗅上半个时辰，我待会儿再上来寻你。”半莘把她带到了自个儿房间里，随后直接在巴掌大的云泥香炉上点上了一根约莫一指宽的大红色香。

这香，名叫“伤神”，效果却是实打实的名不副实。嗅之，麻痹灵魂，可使魂体感受不到丝毫的伤痛和动荡，实乃祛除灵魂印记必备之良品。

孟婆坐在矮桌旁，闻言点点头，道，“我知晓了，今日劳烦姑娘了。”

“不用言谢。”半莘想了一瞬，忍不住又开口道，“你……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月魂印记终归是护你魂魄周全的封印，若是没了……”

若是没了，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怕是哭都没机会了。

孟婆伸出手摸了摸脖子，隔着衣料她只感觉指下的凸起纹路分外烫手，她道，“我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清醒……这一天，或许几百年前我就在等了。”

见她下了决心，半莘也就不再多嘴相劝。

她起身又叮嘱道，“这香你嗅得，我却是嗅不得的。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到了时辰再上来。”

孟婆应了声是，她便关上门下了楼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