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陈理英同学可能精神分裂症又发作了……乱说话,乱认人……这可麻烦了,这对她以后的职业前途影响可大了,唉……!”钱院长喃喃地说。
我听后默默不语。本是不错的心情,忽地被她搅动得像打翻五味瓶一样……
钱院长的办公室在研究生院大楼的一层,他领着我走进大厅,往右转入一间上标有院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落座后,钱院长忽地从他的书架上拿出一条“中华”牌子的香烟对我说:“上个月,一位顺德的私营企业老板有事找我,他以为我吸烟,带了两条这种香烟给我,我是从不吸烟的,小陈司机好象拿了一条,这还剩下这些一条,你一会拿回去抽吧!”钱院长为了打破刚刚遇到理英的尴尬,于是对我又爽朗地笑着说。
“我今天打扰你休息,迫不及待地找你来,是要让你也看看我这几样东西。”钱院长说着便从他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摆在桌面上,让我看,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些已经很旧,纸质也泛黄了的旧资料,奇怪的是,一份文件的页面,正是我那作业本子上的那段道爷亲笔写的学医“警言”而且一字不差,字迹一模一样,我愕然!钱院长又将其他的几页文件摆开,再将我那两本小册子也同时掀开,叫我仔细辨认上面的笔迹,是不是出自同一人。我仔细地看了看钱院长这些据他说是在日本东京大学学医时带回来的旧文稿,上面的手写字迹确实是出自同一人,尤其是那些繁体字,与我那本册子上的字迹确是同出一人无疑。
“没错吧?我昨天晚上在你梁老师家时,我看到了你那两本册子上的手迹,我太太便一眼认出是我俩在日本东京帝大原东京大学,二战时曾改为东京帝国大学,下同的教授善谷上源先生的手迹,回来后,我俩不顾休息,翻出了这些从日本东京帝大带回的留存文档,核对了一整晚,确定他是我夫妻在日本东京大学留学学医时的老师善谷上源教授的手迹,你我极可能是师出同门,只不过是隔代的师兄师弟。”钱院长用有点兴奋及得意的神态对我说。
我搀着头,默默想了一会,这事也蹊跷了,一位寺庙的老道爷怎么会与二战时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医学教授有关?难道这道爷是因什么原因流落到这小寺庙做道人的?不可能吧?世界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但是,我回想起在那个神秘的箱子里那些勋章,奖励证书以及一些照片之类的遗物,我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了,但这东西可绝不能随便和盘端出示人的啊!我燃着一支香烟。细细地思量一番,然后故作镇静地说:“钱老师,你的这些文件,与我那两本小册子上的我师傅文笔手迹的确有相似,但我不是这方面的行家,至于他相似与不相似,这方面好象对我与你都没有什么关系吧?我们何苦浪费时间与精力深究其源呢?”
“黄文同学,这你有所不知,我夫妻在日本东京大学留学时,与善谷教授本人及其他的夫人粟原惠子教授一家的关系是相当不错的,在不久前刚结束的哪场运动之前,粟原惠子教授与我一家还保持书信联系的,在以后的那十年浩劫年代,我们便不敢再与她通信联系了,去年,我试着按她原来的地址给她去了一信,想不到,她给我们回信了,这粟原惠子教授在东大还没退休,但她几十年来一直孜孜不倦地在追寻她在1936年被征召从军来华的丈夫善谷上源教授的下落,她自二战结束后,她便一直在日本军部停战善后部门查找她丈夫善谷教授的下落,但得到的都是模糊的答复。在日本的中国战时阵亡档案中的将级军人阵亡名单里,始终没有任何有关善谷上源少将军医教授的详细下落,她一直认为她的丈夫善谷教授也许还在人间。她在1948年的来信曾告诉我那年美国扔下胖子原子弹轰炸长崎时,她们一家刚好到奈良市探望姑妈,从而躲过了这一浩劫。而且她的儿子继承了家族的生意,日本著名的樱富水坭建筑材料集团公司是她们家族的,在二战结速后,由于日本亟需恢复在二战期间被盟军炸毁的城市乡村,停战后,其家族生意发展异常迅速,在六十年代已是日本的著名企业,香港,南韩的水泥建材市场,基本上是善谷儿子家族垄断,她的家族在东京航空,三凌集团,君津钢铁都持有相当大的股份,还在东京经营着几家大酒店。可以说善谷上源教授的后裔善谷攸藤是当今日本的名门望族,自二战结束后,她们一家便离开被原子核轰炸过的长崎,迁移到奈良居住。”
钱院长滔滔不绝地介绍他的日本教授老师,我出于礼貌,装着认真地听,尔后,我说:“这笔迹是一样,但我也不知是什么回事。”
“是这样了,黄文同学,按照这些材料的笔迹对照,你我可能是师出同门,我们俩极可能是隔代师兄弟啊!”
“这不可能吧!?”我装着否认的态度说。
“你在跟那位道士爷学医术时,他是否还留下其他的什么东西给你,你如果愿意的话,不妨也拿来大家研究核对一番,以弄清这事的真相,如果在你那里能有什么宝贵的资料,能助证曾在一座寺庙里教授你学医术的那位道士爷,与我夫妇以及他在日本的家属寻找的在二战失踪的那位教授军医官有关,这对你可是一件大大有益处的好事,因为我前面已经给你说过善谷上源教授的后代是当今日本的名门望族。让他还在世的粟原惠子夫人能在她有生之年知道他丈夫的确切下落,了却她的心愿,这也是人世间一宗善良的美事。你说是不是?”钱院长说。
“好好好!我假期回家时再找找与我一齐跟他学医术的另外三位少年同伴,看看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吧!”我觉得钱教授的话说得有理,而且很有人情味,我也就爽快地答复钱院长。
扯淡了近一个多小时,已是近正午时分,钱院长起身说:“中午了,到我家随便吃顿饭再回去吧!”
我跟着钱院长他走出办公室,在这大厅处的长椅子上,见有三位女学生静静地坐着,她们一见我和钱院长走出,坐在椅子中间的一位女学生霍地站起来,其余两女学生也同时起来,并且走到钱院长身边,把坐中间那位女同学隔开,我一看,又大惊这又是理英,她居然在这守候着,她这时已没有之前刚遇到我和钱院长时那激动劲了,她缓缓走到钱院长和我面前,看到这一幕,钱院长也突地怔了一下,望望那两位陪伴她的同学,一时不知说什么,这时理英走到我面前,双眼直盯住我,用悲惋的声调对着我说:“文哥,认我吧!我是理英,你不是没认出我,你是有意不认我,我此生对你的原想原爱始终没变没移,你如再不愿谅我,我今天就在你的面前结束我无聊的生命,你应当明白我是学医的,要结束生命,用不着上吊,割脉,跳楼,我只要吞一粒小丸药。我便立刻可在你面前告别人间。”
我听后大惊说:“你可别玩这东西啊!理英,我……认你了,认你了……对不起……”我一听她的语气,把我吓坏了,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是说到做到的。
“哇……呜呜……呜……呜……文哥,文哥哥,你终于认我了……呜呜……呜……”理英不顾一切,扑到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哈哈哈!好了,好了,矛盾解决了,大家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这就好!一齐到我家吃午饭,我祝贺你们,你们几个都有一段时间没到我家坐了,你们师母挺想念你们的,走吧,一齐到我家吃午饭。”钱院长叫上另外两位女学生,理英这时挽着我的右手臂,一刻也不放,我们跟着钱院长一路向他家走,理英把手捏在我手腕,五个手指交叉在我手掌中捏得紧紧的,生怕我又会摔开她。此时我的内心似打翻了五味瓶……。
钱院长的住宅在一学院一处偏静处,有几棵竹子围绕着,是一座二层的小别墅,如同我所在大学那些供名教授住的独立小庭院一样,幽雅清静。
我们进入屋厅,钱夫人在厅里正看着什么报刊,她一见理英和其余两学生,显得非常高兴,忙不及地端茶,我略略打量了她们家的客厅,厅子的入门左面墙上挂着几个大镜框,里面放满了照片,我端着茶,走到镜框下面,仔细地看里面的各类照片,前面两个镜框的照片无疑是近几年所照的,因为大多是彩色照片,在最末一个镜框里面放置的都是年代久远的黑白旧照片,突然一幅旧黑白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照片上面是一名身穿西服的男青年,他身旁是一名身穿着日本和服的漂亮女青年,她拉着男青年的左手臂,头靠在男青年的肩上,俩人的身后是一棵盛放的樱花树,我仔细端详了一会,不由大惊!这不正是我在道爷交给我的那神秘箱子中找出来的那张?我再看其他的照片,在一张有五个合影的照中,是一对夫妇拉着一小孩子,旁边是一对男女青年,这拉着小孩子的照片在那箱子似乎也有一张,而上面的人物也肯定是在樱花树下的那对夫妇,这另外两青年便不知是谁了。我正看得入神,钱夫人突然走到我身边问我:“黄文同学,你在看照片啊!让我告诉你这些照片的来历吧!这一框子照片是我和钱老在日本留学时带回的旧照片。”
叶教授指着框里那张我刚刚端详很久的一对男女青年在樱花树下照片对我说:“这两位就是我和钱老在东京帝大学医时的老师,男的就是善谷上源教授,女的是他夫人,粟原惠子教授,这一张是我和钱老与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这小孩子是他俩的儿子,这是昭和12年即1936年善谷教授被征召入伍之前的合影,也是我们与他一家的最后一次合影留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