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些东西与现世的某些东西比起来,压根没有什么优势,也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它们恰恰就足以解决她遇见的问题。
晃神许久,尹沙才极其缓慢地压下了胸中有些澎湃的情绪,轻轻地自他掌心将那拱形的白色小圆梳子取了来。
来自那软体古怪东西的骨质,入手则是格外凉,巴掌大小的一块,重量上又是与她所理解的骨制品完全不同,似是像现世时的玉石一般,且那经过打磨的表面,相当润泽光滑,手感极好。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就以为那梳子的材质根本不是骨质了,却是不料,指间微滑,那梳子便是从她手中掉了下去。
心下一惊,忙不迭地探了手想去接那拱形小圆梳子,她却仍然未能追上它的掉落速度,最后,它直接摔在了火堆边那块打磨它的石头上。
清脆的撞击声一经入耳,尹沙便有种不妙的感觉,但只一眼下去,她便发觉,那只是个错觉!
比之她的紧张惊惧,给她梳子的男人却是面无惊色,且站在那丝毫未动,一直到那拱形的小圆梳子砸到那石块后又弹落到旁边的泥地上,他才十分淡定地弯了腰,替她捡了起来,尔后,他拉了她的手,重新将那冰凉润滑的骨质梳子重新放进了她的掌心。
毫无损坏。
玉石的质感与重量,却又具备了骨制品的韧性,打磨得又格外到位,倒是个相当好的东西呢。
长长地舒了口气,尹沙觉得,自个已经是对这把梳子爱不释手了。
时至此刻,她也算是明白了,那男人为何一定要抓那软体的怪东西了。
比之常用的骨制品,尤其是像骨刀这一类,基本上都比较粗糙,偶尔能寻到一些巨大的兽类犬齿门齿之类表面光滑些的东西,却也根本不容易打磨。
因为梳子并非是磨得尖锐削薄那么简单,反而是得圆润,还要从中间挖出间隙来,这或许于现世来说,有特定的机器,打磨并非难事,可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高科技,再者,大部分骨头内里都是中空的,而钙质的牙齿又容易裂开,根本不可能用来制作。
当然,最令她惊讶的是这男人的用心程度。
或许他在午时见到她面对那碎裂的梳子时,神色伤感,他便是上了心了。
不然,他不会捡了那断裂的塑料梳子自己揣着,临到那处河滩边还向她询问那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而她,哪怕就是在这梳子入手的前一刻,她都从未将这一切放在心上,光是以为,他只是出自好奇罢了。
谁曾想,他竟然一路都在思考着梳子的做法,还格外全面地分析了一般性骨制品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从而精准地选择了那软体的古怪东西的头骨,来作为梳子的原材料。
以至于,她手中的这把拱形小圆梳子,从开始到结束,一次弯路都没有绕。
着实不易。
除此之外,还有那双草鞋。
光是看起来,那东西的操作也是相当繁杂的,与那拱形小圆梳子两相比对,一个,太需要平日里的经验,一个,则是太考验认知与勇气,两样,都不是容易处理的。
可那男人却是将两个物品都做了出来。
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男人的心思了。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他就是性子淡漠了些,内心里细腻了些,长久地在这一处林子里生活,对一些稀松平常的事底气十足罢了,却是想不到,他知晓的东西远比她认定的要多上许多。
出神中,恰恰那去了水边的卷毛也回了来。
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几乎是立刻就凑到了她与那男人的身侧,然后飞快地将手中提着的那一双草鞋扔到了她脚下,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
习惯了这个二傻子一惊一乍的性子,尹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低了头去看那双已是成品的草鞋。
泡了会水的缘故,那草鞋上沾了不少水份,看着湿漉漉的,但先前缠绕穿插交叉的那些草茎与草叶,此下却都是紧密地黏在了一起,虽然,样子实在是丑,按照现代对鞋子外形的审美,那鞋形不对称之余,也是古怪得打紧,但尹沙已是十分知足。
有,总比没有强。
能隔开泥地,且对坎坷不平的坚硬地面有所缓冲,也能保护脚丫子,反正,光靠着那一双棉袜,她是实在吃不消了。
眼下,就哪怕夜宿的地方大部分水汽还没散,且部分地面都铺了厚厚一层烂叶子,比之那经由暴晒,沙土石块混在一处的泥地,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可她脚下磨出的水泡也还是难免有些疼痛之感。
思及此,她便探了脚去,想去试一试那鞋,那男人却是先她一步,半蹙着眉头,迅速地蹲下了身去,在她探脚的一瞬便捏住了她的脚踝,阻了她的动作后,他便干脆地将那一双不对称的草鞋给拎了起来。
这是……不打算让她穿?
尹沙有些迷糊了。
然而,即便她有些懵,那男人也并未做出任何解释,只是依旧照着之前的动作,将那一双丑丑的绿草鞋提了起来,转身走到了那临近水边的一棵不大的树旁,将那双鞋给倒着挂了上去。
一米多的距离,火堆的火势又旺,尹沙自然是看得清,那双鞋自是倒挂上去后,便是落了数股水下来。
尹沙忽然就明白了那男人的用意。
他是想等那鞋干了后再让她穿。
是好意。
那鞋整个地被卷毛暗金了水中,由草茎草叶编制而成,里边的含水量自然大,上脚沉重不说,每走一步大概还能踩出一地水来,然后再嘎吱作响一番,当然,这还只是表面上的,怕就怕,她脚丫子的水泡会破皮,一旦破皮了,再沾水,总归有些不太好。
不过,回想起来,那男人在最开始给她试的那只大了许多的草鞋时,那鞋明明是干燥的,而且,那也是经过了冷水催化黏性了吧?
可为什么之前的鞋在她睡着那段时间就能干透呢?
明明都是半夜里,若不是刻意弄干它,即便是到天亮也未必能行吧?
至于现在的那双,光是那里边跑出来的水量,她就觉得一时半刻都干不了。
当然,除了自然风干,也并非没有其他筏子,比如,到火上烤,或者靠那暴烈的太阳光,不然,一时半会,确实是怎么都干不了的!
可这男人有那么多功夫吗?
她手中那把下了功夫的拱形小圆梳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这么分析起来,还真是叫人想不通呐!
在她无奈之余,男人重新回转了身来,待到回了火堆边,他便再次蹲下了身,开始拨弄起那仍然在燃烧着的火堆。
尹沙注意到,他眉宇间的褶子仍未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