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小半天的宋培琳,竟在这时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整个人的气质迥然不同,抬手抓了抓蓬松的波浪发,懒洋洋的将背往椅背上一靠:“有没有人说过,现在的你,很像一只高傲而华丽的波斯猫?”
安苒一愣,记得她第二次心甘情愿跟莫迦瑄滚完床单后,他向她展示被她第一次因痛楚而无意识抓伤的后背:“其实你是只化成人形的小野猫吧?”思及此,安苒也跟着笑起来:“没人用波斯猫形容过我,不过有人不止一次说我像没法调教的野猫。”
听她这话,宋培琳又现出片刻失神,接着又抓了抓自己的波浪卷:“说实话,我对那种娇滴滴的名门淑媛是真没辙,你和传闻不太一样,大家都是敞快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都把菩提子的手链准备好了,想来多少也明白我来找你的目的吧?”
安苒也闲适的靠向椅背:“是啊,不过你既然正儿八经的向我递来挑战书,那就是把我当成对手看待,可到头来却用那么低级趣味的招数……”说着努努下巴,意指宋培琳的手链和戒指:“对我还真是不够尊重呀!”
所谓的行政秘书,肯定具备较强的条理性和应变能力,如果宋培琳真像刚刚表现的那么肤浅,安宗凯也不可能开出那么高的价位。
通过细节分析,外加露出真面目的宋培琳所说的话,印证安苒的猜测,也就是说,之前的确是宋培琳把安苒看低了,而且很显然,宋培琳此行很仓促,背后绝对另有原因。
宋培琳重新坐直身子,顺势脱掉手链摘下戒指,随意丢进手包,接着两手一摊耸耸肩:“现在可以说正事了,我呢,会主动离开迦瑄,但那是有条件的……”
不等她说完,安苒便把从包里拿出来的档案袋推到宋培琳眼前:“我想用这东西应该可以和你谈谈所谓的条件。”
宋培琳挑挑眉,接过档案袋打开,快速翻看了几张,撇撇嘴,“刺啦、刺啦”撕起来,眉目间蓄着坏坏的笑:“抱歉,手滑了。”
安苒淡定地喝着咖啡:“没关系,这只是复印件。”
宋培琳停下动作,斜眼看着安苒:“不出所料!”将撕毁的复印件丢到桌上,抬手撩撩头发,不满的咕哝:“明明说好事成之后不留存底,怎么又言而无信!”长叹一声:“喂,我说波斯猫,你爸如此不守信用,到底是怎么混到商场大亨的位置上去的?”
安苒放下咖啡,用小指轻宕桌面做缓冲,落杯无声:“哦,常规上来讲,以德服人也需要因人而异遭遇难缠的小鬼,有几个人会端出参拜大佛的虔诚?宋秘书觉得,它的原件够条件么?”
宋培琳的视线从安苒刚刚落杯的小拇指转到安苒脸上:“名媛就是不同。”啧啧两声:“真遗憾,本来还想从你这捞点精神抚慰金的,可你这么对胃口,还真让我不好意思下手。”丢给安苒一记媚眼,倾身向前,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告诉你个秘密吧。”
“嗯?”
“其实这东西已经没用了。”
安苒再次眯起眼:这东西要是交给有关部门,的确可以收拾宋培琳,可损失更大的还是安家,这点大家都明白,所以对宋培琳来说,这份协议如果不销毁,唯一的威胁就是身为受害人的莫迦瑄,要说它“没用了”,只能是莫迦瑄已经知情。
“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很期待能亲眼见证后续发展,可惜啊,仅此一次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还不脚底抹油,就真没办法全身而退了。”不无后悔的慨叹:“看着像只吊儿郎当的绵羊,骨子里却是头心狠手辣的恶狼,这回老娘输得心服口服,乖乖认栽。”最后近乎唇语的嘟囔:“不要怪我没尽力……”
安苒更关心结果:“这么说,我们算是达成交易了。”
宋培琳附和的点头:“不然还能怎样啊!”
谈判很顺利,安苒表示很满意。
宋培琳牛饮掉剩下的咖啡,站起身离开前,又回过头来说:“有些人一旦死去,很多东西就成了永恒,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换个角度去看,那样的永恒就意味着失去了余下的朝朝暮暮,说到底,死去的人终究是没办法和活下来的人拼时间的。”
接着夸张的向安苒抛出一个飞吻:“波斯猫,我看好你呦!”说完抬腿就走,不再扭腰摆臀,而是踏着她的高跟鞋,节奏干脆利落的快步而去。
安苒看着宋培琳窈窕的背影,嘴角弯起漫不经心的笑:宋培琳被拿住把柄,受制于人,赶鸭子上架式的跑来跟她演上这么一出闹剧……也就是说,莫迦瑄并没有j虫入脑呀!
那些照片,果然也是假的,又想起让她生疑的那张,宋培琳的嘴像啃猪蹄一样叼住莫迦瑄的左上臂,但其实这种举动对莫迦瑄来说,无异于触到龙之逆鳞轻轻一碰,效果立竿见影,正在战斗中的男人突然雄风不再,这种奇耻大辱,有几人能受得了?特别还是莫迦瑄这种坚称身体绝对不会被掏空的家伙。
不过从此让她找到杀手锏,偶尔有那么几回,她忙上一天,累到只想躺尸,可任性妄为的他并不放过她,折腾得她服软告饶还不行,搞得她终于忍无可忍,坏心眼的佯装不小心贴上去,他的眼睛蓦地瞪大,接着丢盔弃甲,然后灰头土脸的软倒在她身边……
一年四季,不管气温冷热,他总喜欢搂着她睡,她起初很不适应,推拒他好多次,可每次都被他用“你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狂妄谬论不留余地的回绝,后来,在他兴致勃勃的对她上下其手时,会半眯着眼睛,陶醉的喟叹:“冬暖夏凉,抱着真舒服……”
也只有被她强行缴械后,他才会像个没讨到糖吃的熊孩子,头两次,他勃然大怒,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后来,尽管一肚子怨气,却又不想自己睡,于是转过身憋憋屈屈的抱着卷成春卷的被子不理她……
三天后,安宗凯打来电话,宋培琳果然人间蒸发了。
刚刚挂断电话,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安苒捂住心口抬头看过去,一眼对上半个多月没见的莫迦瑄那张冷若冰霜的臭脸。
不等安苒做出反应,莫迦瑄已来到她面前,抬手就将一摞照片狠狠的摔到她脸上,顺势指着她被砸红的脸,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打女人,但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手宰了卑鄙小人。”
安苒低头扫了一眼那些照片,算是她弄丢宋培琳的“犯罪证据”?
再看莫迦瑄的表现,很明显是在借题发挥他恨安苒,恨之入骨!
回头想想,宋培琳之前那些花样频出的小动作,大概也是莫迦瑄授意的,当死敌落到自己手里,最好的报复不是马上杀死给对方一个痛快而是要让对方生不如死,三五不时往对方伤口上撒把盐这个认知让安苒感觉恶寒从心底蔓延开来……
越是心乱如麻,安苒的表现越是镇定。
优雅从容的坐着,微微仰头对上莫迦瑄的一脸嫌恶,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痕,这样的她美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曾经的安苒也美,可美得像橱窗里的娃娃一样不真实,如今的安苒由内到外透着坚韧,那份处变不惊的自信,甚至比相貌更加夺目。
如此风韵,莫迦瑄只在一个女人身上见过,可那个女人已然不在,是被安家和他合伙害死的……
本就游走在暗无天日的困境里,再看到安苒笑得如此耀眼,令他心中的焦躁疯狂滋长,他按捺不住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干脆顺从心意的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是人遭遇这样的危险,总会出于本能的反抗,安苒柔软温暖的手颤巍巍的攀上莫迦瑄的手腕。
这样的触感稍稍唤回一点莫迦瑄的理智,他目光的焦距重新对准安苒,看清她变色的脸,却没有松手,反倒更加用力,嘴角跟着绽开嗜血的快意笑容。
她不哭不喊已经出乎他意料,没想到那双轻搭在他腕上的手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他愕然瓷白的肌肤趋于紫红的颜色,视线逐渐迷离,可她却没有试图掰开他掐住她脖子的手。
而是沿着他的手腕徐缓摸索,直到握住那枚雕着荼靡花的心形吊坠才停住,艰难的开口,断断续续的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嵌入雪兰的相片?”
听到安苒的疑问,莫迦瑄如遭雷击连这个吊坠里的秘密她也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当初随骨灰盒一并交到他手上的还有这串银链子,他们告诉他,雪兰死后这条链子仍被她紧紧的抓在手中。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最初吸引住雪兰视线的就是这条链子,他搞不懂雪兰对这条链子的执着,又不想承认风流倜傥的自己竟会输给一条廉价的银链子,可总是撞见雪兰没事就盯着这条链子发呆,日积月累,叫他愈发不待见这条链子,所以有关这条链子的一切他都三缄其口,当然,也的确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