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忽然爬起来,端着桌上的空盘子屁颠屁颠跑出去。少年正疑惑,又见她屁颠屁颠跑回来了。
她将满满一盘桂花糕推到桌底:“都给你。”
少年露出渴望的眼神,却没有半点行动。
“快吃呀!”
“……”
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她没了耐心,渐渐拉下脸,没好气道:“不吃我可倒掉了!”
还是没有反应。她气不打一处来,将盘子倒扣在地,一盘子桂花糕摔了个四分五裂。
“不吃白不吃!”她愤然起身,气冲冲往门外走。她今天已经够不痛快了,连这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小子都给她摆脸子!她现在就去跟爹告状,叫他把这野小子撵出山庄去!
可行到半路,她又站住了。刚跟爹置了气,这时候又去找他,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进去她说话。要是他气还没消,岂不是自讨没趣?她可不想往枪口上撞。况且,那小子瞧着也不像坏人,又那么可怜,真撵出去了,怕也是无家可归吧。
想到这,她不由生出怜悯之心。这时候,一名老者走过来叫了她一声:“少主。”
她立刻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王管家啊,什么事?”
“我方才听到西厢有异动,准备去看看”
她打着哈哈,敷衍:“哪有,是我在弄纸鸢呢。”
王管家点点头,不再疑心,而后又谆谆告诫:“少主,不是我说你,趁早把你那作坊收了吧,你再鼓捣那东西,庄主迟早会一把火烧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气结,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王管家是记挂自己,遂只不耐烦道:“我知道了,罗里吧嗦,你快走吧,这里没你的事儿。”
王管家无奈地叹息着离去。
她回身看了眼作坊,思考片刻,干脆不管了。一个寒酸野小子,谅他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她就大发慈悲给他一条生路,聪明的,趁着没人赶紧跑,她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想着,她心里轻松了不少,蹦蹦跳跳回了自个房里。静坐一阵,又百无聊赖起来。她是个陀螺屁股,勉强钉在凳子上,心里也不安生,总得活动活动才舒爽。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无意识地在桌案上敲打,盘算着去做些什么打发时间。然而刚起个头,王管家又来找她了,说是叫她去给秦驭风煎药。
她老大的不乐意,瘪着嘴道:“煎药不是薛回春的事么?”
王管家有些为难,解释道:“秦少侠伤得有些重,薛大夫得为他施针疏通经脉。而且,是庄主点名要小姐去的。”
“讨厌!”她算是明白了,爹就是故意修理她。可饶是不服,她还是乖乖往药房去。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没用了,明明不甘心,却还是得惟命是从。她只盼着能快些长大,待成年了,就离开青城山,再也不要看爹的脸色。
这一煎药,可真是苦了她。庄内的大夫薛回春,江湖称其为“怪医”,因他下药刁钻古怪,酷爱以毒攻毒,反其道而行之。这方子里,有几味至毒之药,一下滚水就黑烟四起,呛得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好不容易煎好了,天也暗了,她心里把薛回春骂了不下一百遍,连药都不愿亲自送,打发王管家代劳,自个儿溜到后厨用晚膳去了。
许是嗅多了药的涩味,对着珍馐,也提不起胃口。勉强吃了两口,便索然无味地放下筷子。望着丰盛佳肴,她忽然又想到了那野小子不知他走了没有?若是没有,这会儿应是饿极了吧?
一种难以解释的冲动驾驭了她,她端着食物往作坊去,跨进门槛以后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就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那么上心。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生息。她猜测对方该是溜了,竟然有一丝失望。可垂眼一看,地上那被她倒扣的盘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翻了过来,原本碎裂一地的桂花糕也不见了,只剩少许碎渣。
她走到桌边,俯下身,轻轻将盘子搁在地上,再撩起桌帘,然后就笑了起来那小子不但没走,还缩在里头睡着了,嘴角沾着桂花糕的碎屑,不难想象他吃的时候是多么地狼吞虎咽。
睡梦中的他依旧死死攥着领口,但那张脸却不再充满防备,五官舒展开来,松懈中带着疲惫。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但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吧。她静静瞧了一阵,发觉他虽然一脸污浊,瞧不清样貌,可那双眉毛,可真是好看。不似秦驭风那般粗犷、凌厉,而是漆黑如墨,高高扬起的弧度充满英气。
她轻轻放下帘子,没有惊动对方,把食物留在地上,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她自己都没察觉,在见到少年依然待在原处时,自己心里是多么地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