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弑母之犊

古人常常用动物之爱比喻家人之爱。如“舐犊”一词，出自后汉书杨彪传：“犹怀老牛舐犊之爱。”指父母对孩子的疼爱。但这种爱是双方的，增广贤文中就有：“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苦瓜一家，缺乏的就是这种双向的关爱和感恩。

苦瓜有时也一度认为，妈妈其实还是很爱他这个只“小牛犊”的，特别是临近高考时。但有个前提，就是不要提到成绩或高考。

这天，天气好热，为了给他良好的学习环境，在家里经济困难的情况下，妈妈还是挤出钱来专门为他安装了空调，虽然他依然觉得酷热难耐。不仅仅是热，而且感觉到一种压抑，一种烦躁，他难受得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他站起来央求妈妈，要出去透透气吧。

可是，妈妈坚决不允许，说：“你是个孩子有什么可难受的？我一个大人陪着你都不觉得闷，你还要出去透气？你分明是不想学习，想找机会出去玩耍，不许！”

他终于忍不住发火：“我不学了，我要出去，我就是要去玩。”

妈妈大怒：“你想出去，休想，除非我死了！”

妈妈看他实在是有些难受，转身出门给他买来一个西瓜，又去厨房拿过水果刀，给他切好。

“孩子，你要是真疲惫难受的话，先吃块西瓜再接着学吧。”苦瓜接过妈妈送上来的西瓜，却根本没有胃口去吃。

他放下了西瓜，接着央求道：“妈妈，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就是难受，想出去走走，你让我出去玩会吧，我玩一会就回来接学习。”

妈妈发怒了，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我丢下工作伺候你，累死累活的为了什么？你怎么一点都不体谅妈妈？只要我在，你休想出去玩。你要想出去玩，除非我死了！”

妈妈的话斩钉截铁，让他的心冰凉到了谷底。

看着妈妈身旁放着的刚为他切完西瓜的水果刀，苦瓜心里不知为什么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把这把刀刺进去，是不是就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去玩了？”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却一直纠缠着他的思想让他欲罢不能。

妈妈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直盯着刀子，心里有些恻然，却仍然狠下了心。

“没办法，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总有一天你会理解妈妈的。”妈妈没有松口。

见苦瓜还不死心，妈妈甚至拿起了刀子，递到他面前，狠狠地说：“你给我听好了，只要妈妈在一天，你就必须得学一天。你不是想要出去玩吗？来，给你刀子，把妈妈杀了你就可以去玩了。”

屋外，小朋友们嬉戏玩耍的声音传进来。那些久违的快乐而爽朗的声音，让苦瓜羡慕不已，心痒难忍，他好想跑出去与他们一起玩耍啊。

这时，他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个魔音在耳边轻轻对他说：“拿起刀，杀了对面这个女人！就是她，禁锢了你的自由，剥夺了你的幸福快乐。杀了她，你就可以自由了，你就可以轻松去玩了。快点动手吧，只需一刀。”

这声音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越来越大。他像是被诅咒了一般，终于一把抓起了刀，向母亲刺过去。

“苦瓜，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你还真杀……”母亲手捂心口被刀插入的地方，鲜血喷涌而出。

母亲痛苦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自己深爱着的儿子，看着这个自己付出了全部心血来教育的孩子。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爱他，却换来的是狠狠的一刀。她的身体似乎并不疼，但她的心却很痛。死在自己儿子手里，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自己给了他生命，他却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终于，母亲坚持不住，面朝着儿子俯面倒下。苦瓜蹲下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伸手到口鼻处试试，已没有呼吸。他没有后悔，也没有一丝伤感，只是喃喃道：“叫你不让我玩，叫你打我……”

突然，一道黑光闪过，时空大挪移，他和母亲就出现在这间门里了。

但是，他似乎浑然不觉，也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母亲死了，没有人再逼他学习了，也没有人再不让他出去玩了。现在有机会玩，可是他却不会玩了，也不想玩了，这十多年他就只学会了学习和作弊。

于是，他就这样蹲坐在母亲尸体前，机械地喃喃着。对于周围时空的变化，他也没有一丝的惊讶和不安。母亲死了，一切都已无可挽回，就是这个世界再有任何的变化，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多么希望时光倒流，一切重来……

萧若水和韵之静静地听着苦瓜讲完，心里都是沉甸甸的。他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想要劝也不知从何劝起。

萧若水叹道：“多少望子成龙者，最后都将孩子逼到连正常人都做不了的地步。”

“是啊，扼杀孩子的天性，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韵之道。

苦瓜眼中滑落几滴眼泪，哽咽道：“我知道这些亲人们都是在爱我，可是这种爱，真的比害我还令我难以承受啊。”

萧若水道：“正是如此，多少家长口口声声说，孩子，我是为了你好，然后就做了许多让孩子痛苦的事情。而可悲的是，大人却不自知，还自以为是为孩子铺就了一条成功之道。”

韵之道：“正是如此，孩子在该玩的时候让他刻苦学习，不能够发挥其爱玩的本性等终于成人了，长大了，上了大学了，知道学习的时候，却没有人要求他学习了。正好与人的本性相违背啊。”

萧若水道：“谁说不是啊？多少学校里的好学生，出校门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有一点处事能力，高分低能，一事无成。唉，既害了孩子，又苦了家长。”

苦瓜道：“哥哥姐姐，谢谢你们的理解，要是我的爸爸妈妈像你们这样懂事理就好了，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萧若水道：“苦瓜啊，你可知道错了？无论母亲怎样对你，你杀她都是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啊。”

苦瓜道：“我虽然恨妈妈，也不至于杀她啊。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像被谁操纵了一样，身不由己就那样做了。而且做完后，也不觉得后悔，没有一点伤感，反而觉得解脱了。只是刚才遇见你们，讲完这些后，我才深深感觉到了悔意。想起母亲对我含辛茹苦的养育，我的心好痛。我怎么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灭绝人伦的事？我真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