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梦不要醒。
在她去世的前一年,姥姥也以九十岁的高龄去世了。她嫁人之后因为自己过得不幸福,还怨恨过姥姥,埋怨她为什么天天逼着自己结婚,逼着自己嫁人,可是当姥姥真的去世了,她却忘记了所有的不好,只记得从小到大姥姥对自己的照顾。
整整六十多年了,她第一次梦见姥姥如此清晰的音容笑貌,还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不是她未来行动迟缓的样子。
“快来,把药喝了。”
姥姥把一勺子透明的液体递到秦苏的嘴边。只要是姥姥给的,哪怕是砒霜她也甘之如饴。
秦苏一口喝完,小脸儿立即皱成了菊花。
太苦了!
想不到梦里,她竟然能感受到这种苦。
这是一种叫“安痛定”的药,小小的一个密封玻璃瓶装。她小时候身体弱,经常感冒。本来这种药是打屁股针注射的药,不过很多人家把它当成常备药,治疗感冒。
她一感冒发烧就要喝这个药。如果喝药不好使,就会去医院打针。
她都忘了这些黑历史了,想不到梦里竟然清晰地浮现出来。
弗洛依德说的对,潜意识的力量果然非常大。
“苦吧,快喝水。”
秦苏眼泪汪汪地看着姥姥,她有多少年没有掉过眼泪了?此刻在梦中,她想放肆地哭一回。
秦苏抱着姥姥嚎啕大哭。
姥姥吓了一跳:“这是咋地了?不得劲啊身体不舒服?”
秦苏哭着摇头,说:“姥姥,我想你。”
姥姥无奈地说:“天天见,想啥啊!”说完还伸手摸摸秦苏的额头。
“难道烧糊涂了?不热了啊?再躺一会儿,下午还得去上学呢。”
秦苏摇摇头,她不想躺着,她怕睡醒了就看不到姥姥了。
“我不困。”秦苏说。
“那你先看一会儿电视。”
姥姥说着就把电视打开了。
秦苏看着这个电视,像看一个古董。
这时候的电视机别说液晶了,遥控都没有,是那种四四方方,显示屏旁边带按键的,而且按键只有八个,头顶还有两根可以伸缩的天线。
秦苏已经忘记这是什么牌子的电视了。
姥姥打开电视,电视只能收到中央台和省台,国家电视台的台标还是蓝绿色两个交叉的椭圆,外形像蝴蝶,不是后世直接大写字母的缩写。
电视里正在播出的是单田芳老师的评书。
姥姥说:“你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到上学时间了,我再叫你。”
秦苏根本不想躺着,只想好好地看看姥姥,再看看记忆深处这个她早已忘记的贫寒破败的家。
秦苏穿上鞋,跟着姥姥出了房门,门前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除了一条砖铺的小路,另一边是一个小菜园。菜园的尽头是一棵杏树,和一棵果树。
这个杏树从来没有开花结果过,姥姥后来嫌弃它占地方,开春的时候把它砍倒了,放在一边准备当柴烧,放的时候,它的断面还接触着土壤,不成想,没多久竟然开花了。
一棵被砍倒的树,就这样躺着开出了最后一树繁花,就像它生命的绝唱。
这件事很神奇,所以让秦苏一直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