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拉玛,一个不朽的名字。
她是犹太银行家之女,是艳惊奥地利的少女影星,在战前辗转逃到美国,孤身一人博取米高梅老板的青眼,再次在好莱坞扬名立万,成为不朽的传奇。
世人赞誉她犹如女神般的完美容颜,殊不知她亦是蓝牙技术和技术的奠基者,最终还被美方认可了她的跳频通信专利技术。
与她相伴的,同样也有无数争议和叹息。
十九岁便成为电影史上首位全裸出镜的人,拍过模拟的镜头,还一共有过六段失败的婚姻。
被医生以补充维生素为名注射过多次冰毒,造成精神状态失控。
晚年不堪舆论压力与羞辱,屡次整形独居不出。
她在千禧年的一月离开了这个世界。
四年之后,美国发明家名人堂才终于有了她的姓名。
死亡的那一刻,会想到些什么?
在名利场中所承受的种种恶意揣测,多年来于科学界的郁郁不得志,还是那六段仓促又简短的婚姻?
随着意识的飘散,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道白光。
宁静,无声,但又让人觉得温暖。
她宛如沉入酣眠中的婴儿,渐渐没了意识。
耳边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叫卖声,马蹄声,还有车轮轧在石子上的声音。
海蒂从沉梦中醒了过来,眼睛颇有些无法适应久违的光线。
她下意识地动了下,发现自己竟是睡在干草堆里,犹如正躺在一张宽厚蓬松的床上。
我活过来了吗?
我还活着吗?
略有些发酵的干草闻起来有股奇异的香味,外面似乎是繁闹的街市,可人们交谈的口音颇有些陌生。
如今应该是2000年才对,我应该在美国弗罗里达州的公寓里。
她有些不安的又动了一下,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所有苍老的感觉都消失了。
迟钝缓慢的思维曾经如老旧的钟表,如今变得飞快。
骨头的关节也不再嘎吱作响,身体变得轻盈而又灵活。
还有她的皮肤,曾经需要借助手术来拉平的皱褶已经全都不存在了。
海蒂怔了几秒,略有些狼狈地爬出了这干草堆,终于把自己暴露在了阳光下。
当她看清眼前这个世界的时候,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这里绝不是美国,甚至根本不是现代。
人们都穿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式衣袍她曾经还穿过这样的戏服。
街头没有电灯,没有马路,赭石黄房顶的无数小屋犹如方方正正的积木般码列着。
远处伫立的大教堂有着颇为漂亮的穹顶,整个城镇一眼望不到尽头。
海蒂颇有些无措地看向周围的铺子,看着铁匠在和屠夫大声谈笑着。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那一身女仆的装束,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是
纤细又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揉捏着外套和衣领,果然摸到了些硬质的东西。
这是她十九岁那年逃走时穿的衣服。
那一年,自己拍艳情电影一炮走红,连希特勒都明令禁止相关片段的放映。
然后自己嫁给了那个奥地利最大的军火商,被他限制人身自由锁在庄园里,连房里的女仆都是来秘密监视的眼线。
海蒂抓紧女仆衣裙的边缘,摸到了当年缝进去的钻石首饰。
她在那个举办宴会的夜晚,给女仆的茶里下了安眠药,然后换上了她的衣服,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缝在了夹层里,一个人从奥地利逃到了英国。
清凉的风吹拂而过,路边的行人们偶尔会瞥她一眼,甚至会指指点点低声说句什么。
可年轻的少女抓紧自己的裙摆,内心震颤的几乎无法言语。
我于八十五岁死去,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十九岁。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时代,一切都再次重头来过。
海蒂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端详自己的双手和手肘。
没有任何手术的痕迹,没有苍老的斑纹。
她甚至伸手抚摸自己的耳后和脸颊,柔嫩而平滑的触感也让人想要落泪。
苍老的后半生过的实在太艰难,如今一切都回到了十九岁,简直如同一场幻梦。
头发柔顺而乌黑,脸颊也吹弹可破,连脖颈上曾经挂着的赘肉也全部都消失不见。
她真的回到了自己最美的时候。
首要的事情,是确认自己在哪里。
海蒂回过神来,借着干草堆掩饰了下自己的存在,开始打量这个城市的具体样子。
其实赭石黄的屋顶就足够典型了,而且远处的房屋还挂着绘制鸢尾花的红白市徽,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自己在摄影棚里呆了接近一辈子,也分得清布景和现实。
这里是意大利,而且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
她中年时期来过这里,制作拍摄三王后之爱,演绎了一段与拿破仑缠绵悱恻的故事。
海蒂定了定神,握着衣摆里缝着的项链不敢出声。
没等她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
意大利腔让发音变得有些奇怪,而且她根本不懂意大利语。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褐发褐眸的年轻男人。
他似乎戴着艺术家们都偏好的宽檐贝雷帽,看起来高挑而又温和。
眼见这少女似乎听不懂他的话,男人考虑了一下,用拉丁文又问了一遍。
“您是法国来的客人吗?”
海蒂后退了一步,终于勉强能听懂他在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