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看上去很有精神,这是几个月来师父气色看上去最好的一天了。师父手指按在琴上,稳稳地,没有丝毫的抖动。
那琴真的很老,甚至因为长年的风华和弹奏的震动让檀木上出现了些许的断纹,琴弦是用上好蚕丝制成的,丝弦韵长醇厚,敏感细腻,但弹琴功夫不到,弹出的声音则简直无法入耳。
琴徽和琴珍都是青色玉石制成,那玉石经过多年的磨蹭滋润,透着粉红色的光。
陈亓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并没有说话,甚至连张嘴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在师父的面前跪坐下去。
师父看上去像一个没有生病的人,他微笑着对陈亓说“亓儿,十载缘分,为师所学倾囊相授。你是一个好徒儿但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成为一个好人,世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没有孩子,你没有父亲咳”师父说的很缓慢,说到后面他有一些激动,咳了几声。
陈亓想上去扶师父,可师父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不在乎血脉流传,但我觉得你需要一个父亲,你记住,我叫陈庭柳,我有一个爱人叫做林思思。师父一声最得意之作就是这首风吹雨,你虽然天赋异禀,却未能掌握此曲玄妙”
“我死以后你便代我弹琴,纵游五湖。为师最想去的地方是长安,想给当今的皇上弹一首曲子,让他知道,最好的乐师不在皇城,而在山野村边,最好的曲子不在宫里,而在有情人心中。”
“孩儿,可否唤我一声父亲?”
“父亲父亲。”
他笑了,笑的很好看“孩儿,为父不能细细教你人生哲理,今日为你弹奏最后一次曲子,你且认真倾听。假以时日你所能感悟我今夜之曲,便是你悟得人生真谛之时。”
话毕,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那个叫陈庭柳的人弹起了古琴,外面虽然下着大雨,但却盖不住师父的琴声,反而让琴声变得更加响亮。
陈亓跪坐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他不敢打断师父,他仔细的记下师父弹奏的每一个动作,弹指,屈伸,甚至是衣服飘起的角度。
他透过眼泪,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意气风发,潇洒自在,他的身边有风,手下有雨,他就像天上的云,就像云后的月,风吹斜了雨,也吹灭了灯
“铮”琴声呜咽,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