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风云变幻莫测,狂风骤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浓云骤然间聚起,瞬间就吞没了百余艘船舰。
似乎触手可及的黑云中,闪着紫色的雷电。狂风卷起巨浪冲上了天,像似不甘示弱一样对抗着天威。一道龟裂纹般的雷电落下,击中那堆翻的最高的浪头,深蓝色的光在墨绿色的海水中炸开。
“斩断绳索,收起风帆,大船起锚,小船结队。”夹杂着急促的钟声,大大小小的船上传达着指令。
摇曳的船队像似池塘中一片片柳叶。甲板上被狂风暴雨蹂躏的一片狼藉,但是船员们各个都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这样的大风大浪他们见过不止一次。
最后一盏油灯也翻在地上。“新月号”的主舱内漆黑一片,陈祖义拿着那杆黑不溜秋的“千里眼”稳坐在太师椅上,方怀明掏出火折子照明,借着微弱的火光摇摇晃晃的向前摸索着寻找油灯。陈祖义眯着眼睛瞄了他一眼道“别找了,随它去吧。”
碾灭了火光,舱内再次陷入黑暗,方怀明跄踉前行,直到摸到一把椅子才艰难的坐稳。船上的桌椅都是钉死在船板上的,这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种情况。方怀明坐在椅子上,虽然外面的狂风巨浪依旧,但是起伏的舱内总算还能坐的稳。
“我还是觉得郑和停船垂钓没那么简单。”方怀明刚坐稳就开口说,但是漆黑的舱内没有回应,他知道陈祖义在思考,于是继续说“连续大半个月都是散漫的行船,偏偏到了刺猬沟附近换了阵型。如果说他之前是因为有恃无恐的自信,现在肯定是嗅到了危险。就是不知道这个危险是我们还是别人。”
“别人也好,我们也罢。反正他知道这刺猬沟不好过。”陈祖义突然开了口“我总感觉这唱的是空城计,他是不想节外生枝,希望一根鱼竿吓退南洋群雄,然后自己就能顺利过刺猬沟。一竿即出,鱼虾避让。哼!也不怕在小鱼小虾手里折了鱼竿。”
“南洋诸方势力皆成他竿下之鱼虾,这是何等的自信,甚至有些狂妄。”方方怀明道“他那五十余艘战船和两万余人都不是虚的,所以算不上空城计。不过他越是自大对于我们来说反而越有利。”
外面的雷声渐远,船员们嘈杂呼喊也渐渐平息,摇摇欲坠的“新月号”也平稳了下来。窗外的乌云滚滚而去,一道天光把云层撕开了一道口子,漆黑的舱内终于有了一点光。陈祖义还是闭眼凝神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方怀明起身收拾起船舱,十几张海域图纸,还有酒壶酒盏油灯滚落一地。他边收捡边对陈祖义说“既然他已经有所察觉,我们接下来要更加慎重。”
“三弟无需担心。”陈祖义睁开眼,坚决的说“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打算和郑和硬碰硬,所以不管他有没有察觉到,我们还是按原来计划行事。他认为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反而要出其不意,正如三弟所言,他越是藐视群雄,我们反而更容易得手。”
陈祖义说完站起身,魁梧的身材在狭小的船舱内踱来踱去,手里还是牢牢攥着“千里眼”,想了一会又继续说“倘若郑和察觉到刺猬沟的危险,只是变动船阵的话,我还真有几分退缩之意,他向来心思缜密,察觉到危险后,定然会作出周密的布置。可是他却摆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也许这两年横行海上,让他变得心高气傲了吧,不过这里可是南洋,可比他横行的西洋水深多了。”
方怀明觉得陈祖义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还是要行动,那就继续让郑和放松警惕,南边的船队已经陆续撤退,东边双煞盟的十余艘战船也一直暗兵不动。看来郑和这一手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方怀明出谋划策道“既然郑大人一竿即出,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不如也识趣避让。”
陈祖义与方怀明大有深意的相视一笑。
黑云早已不见踪影,湛蓝的天空中,一轮烈日晃的人睁不开眼。围猎了几日,陈祖义在海上简单的过了一个寿辰,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刺猬沟,一起离开的还有几十艘船只,但是除了他乘的“新月号”,其他的战船一艘都没带走,至于他的去向谁也不知道。
……
两日后刺猬沟传来了消息,郑和擂鼓鸣金整顿船队,准备渡过刺猬沟。
鼓声响彻海天,似乎振的海面都起了涟漪。百余艘巨船排的整整齐齐,驶向刺猬沟。
“正使大人,以目前的速度到刺猬沟只需要一个时辰。”王景弘站在宝船船头向郑和禀报。
“王景弘,你可知你差点铸下大错。”郑和望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像是在自言自语。
“属下不明白,还请郑大人明示。”王景弘一脸疑惑。
“你擅自传令调整船队,差点惊退大鱼,若不是我又撒了些诱饵,说不定这南洋之行就要功亏一篑了。”郑和收起了远眺的目光,没等王景弘追问缘由,便继续问道“你觉得我们能不能顺利渡过刺猬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