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2019年春天的一个凌晨,聂丛丛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向下沉,越来越快,她拼命叫廖风的名字,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很小,她拼命地挣扎、挣扎,一直到把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发现整个房间都陷入在一片黑暗里,身旁熟睡的倪宁睡得像个婴儿,她不忍心吵醒他,裸着身子轻轻地下床,光着脚惦起脚尖走到客厅,从冰柜取了一杯冰酒,站到落地的玻璃窗前,看着陷在脚下的整个城市,远处的灯光闪烁迷离,像她心底那些永远都无法愈合的暗伤,隐隐作痛……
她犹然记得,2017年2月12日的下午,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上北京387路公交车,在一个小个子男乘务员的帮助下才勉强坐了下来。她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太阳照进来,落在身上,暖暖的,有一些春天的味道。她把眼睛闭上,睁开,又闭上,又睁开,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寻找什么。车窗的玻璃上,能影影绰绰看到聂丛丛的影子,她的短发又长发了一些,脸上有一点黄,有一点灰暗,没有打口红的唇显得比较憔悴。
为了省钱,她买的是一辆普通列车的硬卧,从西安到北京时长15个小时。上下铺的男子打呼,旁边孩子一整夜的哭闹,她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三年,她看尽了世间的冷暖,现在,终于一切都过去了。她惟一要做的就是努力工作,把前面欠的200多万债务给别人的还上。虽然公司是有限的,但对于她自己来说,责任是无限的。她不能容忍自己的有生之年欠别人一分钱。
2016年年底,聂丛丛的公司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朋友王勤过来出差。她们见了一面,王勤对她说,你一直是个非常聪明,又很有才的人,为什么把自己走到了这一步?与其这样苦苦挣扎,不如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你要知道,收拾一个烂摊子比重新开始更难!
回去没多久,王勤就给聂丛丛发信息说,我们公司在招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聂丛丛问了一些工作内容,和自己目前做的相差不大,就毫不犹豫的写了简历发给了王勤。虽然过程不是很顺利,但最终也如了愿。
春节放假前夕,王勤把公司定位发给了聂丛丛,对她说,你有空在网上看一下房子。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后来还是在另一个朋友的帮助下,在安慧西里找到了一个房子。房子的租金很高,占到聂丛丛月收入的三分之一,但是离新入职的公司不远,而且离她一直心心相念的一个人也不远,她还是挺满意的。她知道,不管起点如何,这一次,她既是逃离,也是奔赴,所以,她根本就没有退路。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公交车报站,下一站安慧桥北,下车的同志请在前后门下车,她赶快从座位上来,提着自己的两个大包和一个小包向车前门走去。等她从车站下来,把自己整理好,已是累得一身汗。她站在公交车站站牌前,打开手机上的腾讯地图进行导航,谁知道目地离得太近,导航不发挥作用,这下可把她给吓坏了。她只好一手拎着东西,边走边问,好在北京的人都比较热情,在她问到第四个人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不是很大,一进门,不远处两排四个垃圾桶出现在眼前。她边走边问就到了8号楼下,楼道里比外面还破旧,聂丛丛心里越来越沮丧,等她到16楼租的房子门口时按门铃时,才发现房东还没有到。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白色的墙壁已经变成了灰色,每层住八户人家,每户的门都离得很近,如果同时推开门,大家相互之间都能碰上,这和当初房东给她说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