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谁呀!”
少女一声茜色长袄,比花予矮上几分,方才没看路,被撞后捂着额头龇了龇牙。
花予只被撞得略微后退两步,稳住脚步后看了眼面前的人,除了呼痛的少女,其余跟着的似乎是她身边服侍的丫鬟。
她看向面前的少女,目光扫过她鬓边一支秋海棠簪,突然愣了神,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表娘子可有大碍?”
对面少女揉着额头的动作一顿,眉微凝,抬眸看向花予,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从额前放了下来,“和风居的姑娘?”
今日萧家宴请宾客,除却亲朋,便是萧裕朝中好友,突然眼前出现一个年纪轻轻的娘子,自然而然地便会让人想到萧裕特意请来的和风居的姑娘。
花予一瞬间反应过来说了话,余光悄无声息地扫过她身边跟着的人,见之脸上并无异色才微微松了口气,颔首应了声“是”。
舒方晴挑挑眉,只作没有发现她的身份:“既然是和风居的姑娘,便该好生去正厅候着,待会儿有事找不到人如何是好?何况这条路通往后院,你这样横冲直撞,冲撞了贵人”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尤其是正在休息的老夫人,你如何吃罪得起?”
花予从善如流应道:“是,我这便回去,多谢娘子宽宥。”
甫回到正厅,便见人群隐隐有些骚动,花予觉得好奇,往前凑近了些,果然听见了四起的议论声,其中有三个字被反复提及。
端亲王。
端亲王慕恒的名字在颍川不可谓不响亮,早年前先帝驾崩,此前并无东宫储君,朝堂之上拥护端亲王者不在少数,可抵不过敬和帝的嫡子身份,到头来只得作罢。
花予自人群中悄悄探出头来,便见他姿容清隽,似是刚下朝赶来,一身亲王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是一道绝佳风景。
端王府的人将礼单送上,四下里又是一番议论,大抵是说端亲王之母荣懿太妃出身萧氏一族,论辈分得称老夫人一声祖母,难怪亲自前来祝寿。
这事花予倒是不知,微抿了唇一想,如若不是自个儿早已被萧家玉碟除名,如今还还得唤慕恒一声哥哥。
只这样想着花予便笑了笑,正想着,背后似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看去,是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孩儿,皮肤有些黑,看上去有些眼熟。
女孩儿见她转过身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声音轻轻的,只有她二人能听见:“这是我家娘子让我带给您的。”
花予突然想起来,方才在那条路上偶遇了舒方晴,她身边跟着好几个丫鬟,眼前的姑娘便是其中之一。
她接过纸条,颔首:“我知道了。”
随后转身溜到院中一棵古树后头,确保无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后才心地展开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只粗略地些了个方位,再没有其他。
花予心领神会,将纸条收好,便寻着纸条的方向去。
那是另一条通往后院的路,被荒废了多年,即便是萧家的辈也不一定知晓,即便是花予和舒方晴,当年也是偶然发现这一条路。
即便是荒废的路径,可通往后院,也时常有下人看守着。不知道舒方晴使了什么法子,花予一路上畅通无阻,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老夫人的屋子外,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隔着一扇窗户听里面的动静。里面有好些个说话的声音,大抵是萧裕的妻妾们陪在老夫人身边。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花予想要听到的声音,上了年纪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可精气神却似乎很好,大概是聊的话对她老人家的胃口,时不时还笑几声。
花予背靠着墙,没有出声。
她在萧府的那些年,无数次被人欺负,她都会去找里面的那位老人哭诉。萧家的长辈之中,只有老夫人是不计较她的出身,真心待她好。
好久没听见她的声音,明明里面的老人在笑,可花予却无端觉得鼻头有些酸。
她知道舒方晴引开下人不易,未留多久便原路返回正厅。
当日花予回到和风居,刚踏入屋子的门,便听窗户那处传来响声,一下又一下,仿似叩门之声。
她神色平静地合上门,上前两步开了窗,早在窗外候着的人儿一个挺身便翻入了屋内。
舒方晴搓了搓手,埋怨:“我在外面等等了好久,你怎么才回来。”
她转身倒了杯热茶塞舒方晴手中:“大冷的天,好端端的正门不走,偏生还是翻墙这一套,我便该晚点儿回来,让你在外头受一受冻,好生长长记性。”
舒方晴嘿嘿两声:“我这不是怕被人发现嘛,要我说你也真厉害,当着丫鬟们的面便叫我表娘子,也不怕被人发现。”
萧家人早已习惯了她这一个表娘子的存在,骤然听到也并无不妥,可平日里称呼也多是“娘子”,外人很少知晓舒方晴并非本家之人。
她对花予方才的话更是半点不在意,喝了口还冒着热气的茶,笑嘻嘻贴上来,道:“好多年不见,我自然要亲自看一看你过得好不好才放心。萧哲那厮今晚寻我去吃茶我都没去,可见你在我心中多重要。”
言罢毫不拘谨地在案前坐下,拈了块点心便往嘴里放:“何况习武之人,身子骨倍儿棒,你且宽心就是啦。”
舒方晴是萧家表娘子,其母早年间为情与萧家决裂,却遇人不淑,诞下舒方晴后郁郁寡欢,恐不久于人世后拜托兄长萧裕将女儿录人萧家族谱之内。
而那支秋海棠簪,便是她娘亲唯一留给她的物什,无论鬓间的饰物怎么换,那根簪子从未被取下过。
舒方晴此人,虽是姑娘家,打却不爱六艺女红之流,倒是好舞枪弄剑,颇有几分男儿家的豪爽脾性。幼时在萧家因着是外姓,又有其母与族门决裂在先,难免多受几分旁人眼色,同龄孩子因着长辈的缘故,亦不敢与之亲近。也就是花予,因着同样不受人待见,倒是与之分外投机。
花予支颐笑了笑:“好歹现如今萧哲他们待你与本家娘子并无不同,我这也便放心了。说起来今儿个你随我至和风居,便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舒方晴从水果盘里头挑了果子,正咬了一口,闻言嘿嘿一笑:“我原本还真存了这心思,今儿便不打算回去了,不知花予娘子愿不愿意收留我这无处可去的可怜人一晚?”
直到触及花予狐疑的目光,她才举手坦白:“行吧,我如实招来。我确实是有事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也是从大伯和端亲王处听来的。”
她一顿,看向花予:“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