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2章 心悦君兮(1 / 2)一剑霜寒首页

江凌飞及时赶到劈掌将发狂的乌恩打晕在地,一旁的兵士立刻涌上前,用绳索将其绑了个结实。格根此时也跌跌撞撞跑了回来,江凌飞吩咐:“所有发狂的人就交给你与周副将了,这巫术邪门若实在捆不住包括你哥哥在内杀无赦!”

“是。”格根后背沁出冷汗惊魂未定地点头“江少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江凌飞翻身上马向着前线奔去。

号角划破长空,天边孤星寒凉。

季燕然穿一身玄色铠甲半蹲在床边:“等我回来。”

云倚风答应:“好。”

但到底是不放心的吧。在季燕然走之后,他依旧披着衣服走出营帐想看看外头究竟怎么样了。在压制住那些突然发狂的俘虏后大军已经恢复了秩序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与嘈杂,将士们正按照编制,整齐列队向前跑着,手中握紧长枪,到处都是火把将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李珺一瘸一拐被两名士兵扶着走过来脑袋上缠着的纱布更多了。一来就抱怨机关的事,他心中一片赤诚,丝毫也没考虑是被“江湖好友”所骗,只当自己没掌握好要领,再不然就是这玩意坏了,想问问怎么修。

云倚风道:“这么长时间,当真从未按过?”

李珺一拍大腿,那当然没有啊,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按。

云倚风回到营帐内,片刻后,取出一枚白色皮质腕带,替他换下了那个旧的木头匣子。

李珺不解,研究了半天精巧暗扣:“这回又是什么?”

“真正的暴雨针。”云倚风叮嘱:“大战迫在眉睫,平乐王也要多加小心。”

李珺连声答应,听到这句“真正的”,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戴着的是假玩意,只安慰道:“打一个夜狼巫族,对七弟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你不必太担心,只管在这里等着便是。”

不远处,进攻的鼓声已经敲响了。

有了乌恩与俘虏先发过一次疯,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底,大概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战场上火光熊熊,照亮了盟军战士们热血鲜活的脸庞,而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对面那一整片死气沉沉的黑,如干枯泥淖中生出惨白假面,鬼面将心也变成了鬼。

林影暗自握紧拳头,试探地望向季燕然。他原本想着,这些鬼面人虽一时鬼迷心窍,加入了邪教与夜狼巫族,但毕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若能救,还是想救一把的。但此时看来,怕是不可避免要有一场恶战。

与寻常两军对垒不同的,这回对方根本就没有主帅,甚至连领头人都没一个。毫猛与凫徯不知躲去了何处,只派出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傀儡军队,如滚滚浓烟、又似汹涌惊涛的海浪,嗓子里发出古怪撕裂的吼声,向着联盟军队呼啸而来。

季燕然长剑出鞘。

在他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年轻战士。他们其实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僵硬狰狞,活脱脱是地府里爬出来的鬼。若平时走在街上,冷不丁遇到一个两个这样打扮的怪人,只怕也会被吓上一大跳,但现在,但此时,在面对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袍鬼面时,大家突然就又不怕了,都只纷纷握牢手中的刀,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他们离开荒草沙丘,决不能让他们入侵戈壁与草原,入侵大梁边境线。

若从高空往下看去,这支联盟军队,便形成了一条森然的分界线。前方是狰狞可怖的地府恶灵,而在遥远望不见的后方,则是白色的帐篷,是风吹草低的牛羊,是沾湿草叶的星辰与露水,劳作一天的牧民已经静静睡了,整座大梁也睡了。

林影一马当先,率先冲入敌军,长剑所到处,皆喷溅扬起红色血雾。耶尔腾率军自右路杀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勉强算得与季燕然一条心,手中拖一把青锋长刀,轻而易举便能斩下数十人的头颅,而在他身侧围着的葛藤部族大军,更全部是一等一的彪悍勇士,骑着最好的战马,杀声震天。

一名云珠部族的勇士被打落在地,周围的鬼面人立刻像闻到鲜血的水蛭一般缠了上去,喉咙里发出贪婪的古怪声音,幸而银珠及时赶到,挥刀将他救起。原打算再杀去前方,却又有一个鲜血淋漓的影子扑了过来,重重趴在她的马背上,张嘴就咬。

“首领小心!”背后有人大呼。

银珠一脚将其踹落,心里闪过一个惊慌的念头这些人是打不死的。

又或者说,除非被砍得站不起来,否则他们似乎根本没有痛觉,哪怕已经血流如注,也会摇摇晃晃爬入下一轮厮杀。

很快,其余人也发现了这件事。不怕死的敌人已经很难对付了,而这回对方不仅不怕死,甚至连疼都不怕,仅凭这一点,双方人数上的差距便能被抵消。更令人胆寒的,寻常军队在被击溃时,或许会投降、会主动丢下手里的刀枪求饶,但他们不会,这群没有理智的鬼面人,是要盲目而又疯狂地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凫徯压根就没想让他们活着。

而在这个时候,罪魁祸首或许已经离开了荒草沙丘,带着从信徒手中搜刮的巨额财富,重新找一处地方,隐姓埋名开始了荒淫享乐的生活。邪教不就是这样吗?用数万家庭的破碎与血泪,供奉起一座光鲜亮丽,沾满鲜血的“神”,临到最后,还要留下“萧王殿下与十三部族的首领血腥残酷,大肆屠杀灵神信徒”的传闻,用来铺垫自己下一次的翻天覆地、东山再起,肮脏极了。

耳边是绵延不绝的惨叫,战火点燃了整片草丘,随着呼啸大风向远方蔓延着。月亮终于从乌云后露出半张脸,战场被照得更亮,也更如鬼域地府,昂首高嘶的战马踏过烈火,在杀红眼的战士们身侧,是摇摇晃晃、只剩半边身体的鬼面人,尘土与内脏混在一起,淋淋漓漓。

江凌飞满身都是血,别人的血。从月升到月落,早已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人,战场、烈焰、伤亡……他双眼漆黑,黑得如最深的湖水,反倒没有了任何情绪。此时此刻,死亡已经成为了一个最稀松平常的字眼,在冥冥中,他甚至觉得有某位名将的魂灵正在穿云而来,率领千军万马,与自己一道杀敌突围、浴血奋战。

盟军的营地也遭遇了袭击。

一小股鬼面人不知从哪里绕了进来,举着刀到处砍杀,李珺头一回见这大场面,吓得魂都要飞了,本能地就往云倚风身后躲:“我们快快快些回帐篷!”

云倚风无奈:“我给你的暗器呢?按啊!”

李珺恍然大悟,将左臂直直一伸,右手“啪”一打。

数百牛毫毒针齐发,穿透了那些鬼面人的胸腔。对方却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便继续向前扑来,李珺完全没看到银针弹射,只欲哭无泪道:“怎么又是坏的?”命苦啊!

云倚风掌心发凉,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李珺拎着衣领拖入帐篷:“好好待着!”

“不行!”李珺急道,“你自己还有伤,要去哪里?”

云倚风却已经拿起桌上飞鸾剑,大步出了营帐。

这一小队鬼面人数量不多,驻守营地的兵士足以应付。云倚风便没多耽搁,拉过翠花马鞭一甩,逆风向着前线冲去。待李珺腿脚虚软追出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雪色背影。

……

战场上,飞霜蛟纵身跃下高岗,也向着远处奔去。季燕然单手紧握马缰,苍茫长风将他的披风高高扬起,也吹干了龙吟上沾染的血。在经过将近一夜的激烈厮杀后,鬼面人已倒地大半,剩下的那些,盟军将士足以应对,而他现在要去做另一件事。

无论哪一本兵书,都会说擒贼先擒王。

“驾!”荒原之上,两匹骏马正在并驾飞驰。毫猛心里颇有些晦气,觉得自己似乎被这邪教头子诓骗了,原本在荒草沙丘当土匪,当得好好的,突然就冒出来一个人要拉着自己同富贵,听起来前景倒是不可估量,谁知竟会落得如此下场招来了大梁与十三部族的联盟军队不说,更是连老窝都被端了。

唯一的安慰,便是沙漠下埋藏着的金银,足够自己挥霍上三四辈子。

想及此处,他顺势摸上腰间长刀,难免动了别的心思,毕竟同样是万两黄金,一个人花和两个人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凫徯像是猜出他的想法,嘲讽笑道:“族长的眼光,也就如此短浅了。”

毫猛将刀又插了回去,不屑地“嗤”了一声。

只是他刀虽回鞘,凫徯却仍旧被一股巨力击落在沙地,鲜血喷出,双目直直瞪着前方,半晌,方才颤巍巍地回过头。

季燕然横刀策马,正冷眼看着他。

身后恰有一轮金阳喷薄而出。

毫猛见势不妙,咬牙举刀杀了过来。能做夜狼巫族的族长,他的功夫还是颇能与野心相匹配的,一柄银刀使得行云流水,当头“咣当”劈下时,连龙吟剑都被震得微微发颤。

季燕然皱眉:“你也吃了药。”

毫猛心底亦是骇然,他本能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凫徯,想要再问一句话,身体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黑暗逐渐侵袭大脑,很快的,一切都被水冲走了、被火焚尽了,眼里只剩下面前的敌人,敌人。

他像发狂的野兽一般,将季燕然死死缠住。凫徯趁机爬上马背,想要继续向着远方逃跑,一匹黑色骏马冷不丁从天而降,铁蹄重重跺上他的肩膀,将那一块骨头踢了个粉碎。

而季燕然也在同一时间,反手斩落了毫猛的首级,长满络腮胡的头在地上滚落几圈,带出一片污黑腥臭的血,实在令人反胃。

云倚风一身白衣,表情无辜得很,剑都没来得及拔。

早知道你能解决,那我就不来了。

这下可好,又要挨训。

于是赶紧讨好:“我错了。”

季燕然道:“下次还敢。”

云倚风:“……”

不敢了,真的。

几名亲兵此时也追了上来,季燕然将凫徯丢divstyetetaigncenter;crred>牵治剩骸暗闭嬲饷聪肷险匠。俊br/>

云倚风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话背后有陷阱,便道:“不想,我只想到被子里躺着。”

说完,拍了把翠花的屁股就想跑路,反而被季燕然一把握住手腕,拉到了自己身前。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云门主尚在想着要不要虚伪推脱两句,飞霜蛟已经腾迈四蹄,如雷电般向着战场冲去。

翠花:“……”

风吹得脸颊生疼,杀声不绝。

这实在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云倚风被他整个护在怀中,睁眼便是一道鲜红的血,再睁眼,又是一颗迎面飞来的头。

战争已近尾声,杀戮气却丝毫未减,反而如黎明前的黑暗般,越发深沉压抑。尸体堆积如山,不断有断肢挣扎着伸出来,像是还想站立,露出白骨的手指痉挛着,将地也生生抠出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