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7章 我哄着你(1 / 2)一剑霜寒首页

子时,营帐外的将士们正在交接换岗说话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落入季燕然耳中时,就只剩了“多加小心”“老巢”几个字。他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再有半个月,穿过前方的沙漠后,便等于抵达了荒草沙丘的边缘,也就是夜狼巫族的老窝。

于他而言这并不算一场多么艰难的战役大梁联合十三部族想要剿灭一个邪教,力量还是绰绰有余的。相比来说,他倒是更在意耶尔腾此人野心勃勃又死死握住自己的软肋这回更是连双方僵持许久的青木错都愿做出让步,背后隐藏着什么,将来想要什么,只怕……

季燕然闭起眼睛,想驱除脑海中的嘈杂声音。外头狂风却嘶吼得越发嚣张了,即便帐子里点着火盆,也驱不散寒冷可这还只是秋天等冬天来了那才叫真正的滴水成冰,比缥缈峰的暴雪更加干冷难忍。白天的时候,阿昆曾提醒过一句,最好能在两个月之内结束战争,赶在下雪前回到雁城,霁莲毕竟不是血灵芝,云倚风现在虽看起来无恙,但体内残毒就如同看不见的炸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点燃引子,“轰”一声炸了。

想及此处,季燕然眉头一跳,睡意消失得越发无影无踪,他刚打算掀开被子起床,床边却突然刮过一阵风,再一眨眼,怀里就多了个人。

带着些许沐浴后的寒意,柔软单薄的身体。

云倚风趴在他胸口,懒洋洋地问:“王爷是打算拔剑吗?”

季燕然的手还压在枕下,他松开剑柄,冷静回答:“没有。”

云倚风笑:“这一招叫风熄,是江湖中最上乘的轻功,发现不了不算丢人。”

话虽如此,但身为相公,觉察不出自己的心上人,还是很不应当的。

于是季燕然将他抱在怀中,温柔缠绵地亲了亲,又捏起下巴:“按理来说,不该这个日子回来的,熬夜赶路了?”

“事情很顺利,我也想早些见到你。”云倚风道,“而且还有意外收获,我们带回来了一个年轻人,据说他的哥哥为杀凫徯,数月前假装信徒混进了荒草沙丘,若还活着,说不定能帮到我们。”

“明日我去找他谈谈。”季燕然抚开他的头发,“此行事情顺利,那你的身体呢?”

“没事。”云倚风道,“星儿将我照顾得很好,还有江大哥与平乐王,一大群人天天盯着,想劳累都没机会。”

“那也要好好休息。”季燕然在他背上拍了拍,“睡吧,我哄着你。”

一句“我哄着你”,嗓音又低又哑,云倚风就真像是被卸了力气,连日来赶路的疲惫突然疯长成蔓,在暗夜里缠住手脚,让他整个人都软了,枕被间是熟悉的香气,似乎闭上眼睛就能睡到地老天荒。风依旧咆哮着,火盆也还是那个火盆,但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寒冷便消失了。

格根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暂时与江凌飞住在一起旁边还要搭一个硬挤进来的、死活觉得下一刻就要有刺客来绑架自己的平乐王。小帐篷里搭着三张床,睡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个还鼾声震天。李珺被吵得睡不着,便半坐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和江凌飞聊天,感慨你我这般尊贵的身份,一个大梁王爷,一个未来的武林盟主,现如今居然沦落到要与这位扯鼾狂魔同宿

“等等。”江凌飞打断,“什么叫未来的武林盟主,你又听说了什么?”

“不是吗?”李珺纳闷地看着他,“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经常提到,说江家是武林第一世家,而三少爷又是今世罕见的武学奇才,再花里胡哨夸上一通,自然就扯到了盟主之争上。”这个位置向来是天下第一方能坐得,更别提江南斗与黎青海还有仇,种种前尘旧事加在一起,可不就能推出一个江家少爷仗剑闯江湖,最终功成名就的热血故事。

“秀才胡扯骗银子罢了,我对武林盟主没兴趣。”江凌飞枕着手臂,淡淡道,“只想尽快回到王城,继续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子弟。”

这不巧了吗。李珺嘿嘿想道,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大家一起纨绔,一起纨绔。

而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关于“新仙国”的传闻,已经随着牧民、随着风,传遍了一个又一个的部落。那一晚,一百多个人都亲眼看到了,神仙一般的俊男美女们,穿着华美的衣裳,喝着最好的酒,在雪白的帐篷与篝火旁载歌载舞,他们还带来了许多好消息,这风沙是能治住的,干旱也是有办法缓解的,和平之后甚至还会开出商道,一直通往最西边的海洋,路像天上彩虹一样长。

自然了,同时传播的还有灵神骗局。那些戴着面具四处抓人的恶鬼,以及荒草沙丘中真实的生活没有救世主,只有毫猛的野心、鞭子与夜以继日的苦工。为了提防鬼面人又来煽动或者屠杀,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聚集在一起,许许多多的小部落聚集成了大的村寨,年轻人们磨光了长枪与弓箭,齐心守卫着家园。

西北的风还在吹着,一直吹着,将真相吹到更多人的耳朵里,直到最后一个摇摆不定的人,也选择留在故土,拿起刀枪对抗强盗为止。

清晨的阳光驱散寒意,撒在身上暖融融的。

云倚风从帐篷里出来,活动了一下酥软的筋骨,他昨晚睡得太舒服了,从脚趾到脸颊都泛着暖意,裹在睡袋里,就像一颗又白又……不怎么胖的茧,好不容易才挣扎离开温柔乡,洗漱之后换上翩然白衣,重新化成一只像模像样的漂亮大蝴蝶。

季燕然此时正在与耶尔腾一道,问格根一些夜狼巫族与他哥哥的事情,暂时还没回来。云倚风便独自去伙房捡了个馕饼,一边吃一边溜溜达达,到处找人聊天,又帮着收拾一把帐篷行李,看起来又闲又热心肠。将士们都挺尊敬他,这尊敬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萧王殿下,另一方面也因为风雨门的确帮了不少忙,比起端庄显赫的大家闺秀来,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王妃,似乎也很不错。

云门主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拥有了一个如此惊世骇俗的新头衔,依旧穿行在众人的目光中,自在快活得很。在吃完最后一口饼后,就打算去主帐里看看季燕然,结果刚一回身,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人。碧色衣裙,碧绿双瞳,身形娇小轻盈。

“阿碧姑娘。”云倚风热情打招呼,又随口问,“是要去找大首领吗?正好,我们同往。”

阿碧却停下了脚步,只一直盯着他看,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更像是能蛊惑人心的妖精。

江湖中应当是没有摄魂术的,即便有,也要辅以药物或者阵法,断没有看一眼魂就丢了的道理。所以云倚风也未闪避,反而故意与她对上了视线,想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双方这一盯,就颇有些小娃娃玩“我们都是木偶人”的架势,总之谁都不肯先动,过往的士兵见到,都奇怪极了,这……干嘛呢?

云倚风的眼睛其实也很美,睫毛细密,瞳仁如漆黑的夜空,闪的光便是细碎星辰,含着一层薄薄水雾,恰到好处地淡化了过于凌厉的眉峰,笑起来时,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感。寻常小姑娘,若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看,只怕早已心跳如鼓,面飞红霞,可阿碧却不是,她只紧紧皱着眉,呼吸急促,像是要从面前这双漂亮的眼眸里,硬生生掏出一些什么,或是拼起一些什么。

“姑娘?”云倚风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没事吧?”

阿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自己面前,继续死死盯着。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想上前阻拦,却听到有人通报,说萧王殿下与大首领来了。

云倚风转过头,表情很无辜,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季燕然微微皱眉,问耶尔腾:“怎么回事?”

“或许是……阿碧想起了一些什么吧。”耶尔腾犹豫着说,也不知道该不该将两人分开,“她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我能冒昧问一句云门主的身世吗?”

“云儿的身世很苦。”季燕然道,“但理应同外族没什么关系。”

阿碧手上的力气渐渐弱了下来,她似乎什么都没想起来,又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最后只茫然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耶尔腾拉过她的手,将人带走了。

周围的将士们也散了,只有云倚风依旧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地问季燕然:“这到底算我中邪了,还是阿碧中邪了?”

“同中邪没关系。”季燕然道,“耶尔腾说阿碧是他在寒冷沙雪中捡到的,当时受伤失忆,后来也一直没好,所以方才或许是看到你,想起了一些故人旧事。”

“看到我,想起故人?”云倚风吃惊地说,“我从没见过她啊。”

一琢磨,更吃惊了:“星儿前两天还在说,觉得我同阿碧有时候很像,莫非……”

却不敢再往下继续了,而且也不可能啊,阿碧容貌妖异美丽,一看就非大梁人,自己都是蒲先锋的儿子了不过这事似乎也没证据。但长相是做不了假的,云倚风使劲扯着自己的脸问:“我像外族人吗?”

“不怎么像。”季燕然把他的手拿下来,“或许她的故人都同你一样,又美又仙,不似凡人,所以才会有所触动,也说不定。”

又美又仙,不似凡人。

云倚风心情颇好:“多夸两句。”

季燕然检查了一下他被捏红的胳膊,又凑在嘴边亲了亲:“不夸了,到床上再夸。”

云倚风一乐,在他胸口点了点,啧啧:“光说不练啊,萧王殿下。”

季燕然手臂揽过他的腰肢,将人带到自己怀里,哭笑不得:“不识好歹,我是心疼你的身子。”

“就是吃准了王爷会心疼,所以我才有胆子不识好歹。”云倚风双臂搭在他肩头,眉梢一挑,“若什么时候不心疼了,天天拿着鞭子抽,那我保管老老实实,一句话都不说,指东不向西。”

季燕然笑,低头吻他。

于是当天下午,全军营都知道了,因为阿碧姑娘拉了一下云门主的手,王爷就醋意大发,连帐篷都不回了,站在外头就开始亲,还说要用鞭子抽。

灵星儿:“……”

灵星儿叉腰道:“这可不行啊!”

“什么不行,你听那些风言风语。”云倚风用马鞭柄敲敲翠花,示意它小跑几步,与灵星儿并行,“前些天忙着没顾上问,现在同我说说看,你与清月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