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厨房外,那俊朗男子停步,冷冷地道:“采翁主交待过,堇…王后这几日不得用膳。”
话音刚落,我紧紧地握着刘珺的手,提高了警惕。
“癸十好眼力。”刘珺冷笑道。
“癸十拜见主公。”癸十作揖道,调子依旧是冰山的味道,颇得刘珺当初的神韵,想必是刘珺的替身。
“伍老夫人病情如何?”刘珺问道。
“徐来认为伍老夫人做的豆腐有永葆青春的功效,自然是舍不得她死,派了大夫悉心照料。”癸十提及永葆青春这四个字时,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我,却收到刘珺的一记飞刀,只得作罢。
“甚好,伍老夫人的信物呢?”刘珺负着手,寒潭眸子逡巡在癸十身上,波澜无依。
如果了解刘珺的性子,必然知晓,刘珺的寒潭眸子越是波澜无依,越是在酝酿着无法预料损失的暴风雪,应当及时撤退。
然而,癸十挺直了脊梁,迎上刘珺的寒潭眸子,递给刘珺一枚末端印着牙印的骨针。
“为什么徐来会认为伍老夫人做的豆腐有永葆青春的功效?”我突然插上一句。
“陵帝与八公传出在北山得道成仙的当晚,正是伍老夫人即伍被的老母发明了豆腐的时候。”癸十道。
“原来豆腐不是刘安发明的。”我喃喃道。
“低贱之人如何有发明的资格。就像癸十酿的兰生酒,也只有进献给主公改进后,才得以成为宫宴名酒。”癸十道。
“退下。”刘珺道。
趁着癸十徐徐退去,我估摸着癸十平易近人的性子,便按捺不住那颗八卦心,大步流星,侧到癸十耳畔后,悄声道:“有没有被那老妖婆糟蹋过?”
癸十面色不改,瞥了一眼眸光渐冷的刘珺,拾起我发顶上飘落的木兰花瓣的食指,故作不经意间划过我的脸颊,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道:“徐来只教癸十吹箫助兴。”
吹箫呀!不会是春宫十二图里的竹林吹箫吧?我见癸十态度友善,想拉住他的衣襟,探个究竟,却被刘珺拽着,进了厨房。
厨房里,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噼里啪啦的杂音,仔细聆听,还能察觉出些许怒气。我别过脸去,装傻充愣,只将厨房外那棵木兰花盯出窟窿。
引用屈原的一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便招致衡山王后徐来的痴恋,襄王真是好本事。连襄王的替身癸十,在辛夷园里,也获得一声君后的尊称。
“刘珺,为什么阳春面里没有虾仁。”我摸着瘪瘪的肚子,用筷子随意地搅拌了一下刘珺端过来的阳春面,恼道。
“小胖子不乖。”刘珺饮了一口面汤,笑道。
“哎呀,堇儿肚子疼。”我灵机一动,捂着肚子,蹲下身子,眉眼挤成一团。
“堇儿的葵水提前了?”刘珺连忙放下阳春面,柔声道。
之前,同卫青一起在秋源练兵,身手算得上敏捷,如今用在抢夺刘珺的阳春面上,可谓小菜一碟。
“这是阿珺相公喊堇儿小胖子的代价。”我抱着刘珺的阳春面,与刘珺拉开距离,笑靥如花。
然后,我不顾汤水的滚烫,狼吞虎咽。可是,吃了大半面条,连虾仁的影子都没瞧见,嘴角瞬间扁了起来。
“多谢娘子的虾仁。”刘珺慢条斯理地从原本属于我的阳春面底下,捞出粉嫩嫩的虾仁,嚼得津津有味。
那嘴角含着的笑意,犹如一壶温热的酒,迷醉了整个春季,催促我心底的那朵小苍兰不情不愿地绽放。眉眼间哪里还残留着过去的冷面薄情,刘珺越来越不像襄王了。
蓦然,厨房的门被推开,那先前在木兰花下剪去凌乱枝蔓的绝色园丁,簇拥着一袭月白色轻纱,齐齐涌入。
“珺郎登门造访,怎么不知会徐来一声。”那一袭月白色轻纱的美人正是徐来。
端看容貌,徐来的年纪,似乎比刘无采小上几岁,唇红齿白,冰肌玉骨。本是清雅脱俗,却被那仅仅遮住隐秘部位的轻薄纱衣,衬托出几缕禁忌的风韵。叫人蠢蠢欲动,又不忍轻薄,这块无暇美玉。
只见徐来朝着我们挥一挥衣袖,却被拥我入怀的刘珺堪堪躲过,面色微微露出失望。
尔后,她卷起那碗刘珺未吃完的阳春面,眯起柳叶眼,一点点地品尝汤汁,举止优雅。待汤汁见底,睁开眼时,眸光不似初来般的犀利,刹那间柔和成一圈圈木兰花坠落湖心所激起的涟漪,惊叹一句但愿美人不迟暮。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屈原的此句诗,仿佛为徐来所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