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应该会很有吧？”

多出了网络终端这样一个新的信息获取途径，克里兹那旺盛的好奇心能够因此而更快的得到满足。他将房间内所有的物品全部“玩”了一个遍，将房间内原本的布置折腾的面目全非。时间在一次次尝试和尝试后的惊讶中悄然流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玩”了多久，直到来自灵魂深处传来的厚重疲惫感彻底压过了旺盛的好奇心，他的身体才终于被“压”在了床上。

滚滚而来的疲惫感袭来，感知好像要被这无形的浪潮吞没。

恍惚中，克里兹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似乎渐渐暗了下来。

“呜，嗯......”

似乎有些不安，不过它们已经来不及表达了。

“解释，面对黑暗，绝大部分的生命都会感觉到一定程度的恐惧。此类恐惧可以延伸拓展为对不可控、未知、失感等多种方面的恐惧的集合。而在休眠之前感到恐惧，对于新生生命而言属于正常现象。安稳深眠属于社会行为，需要得到客观条件的支持……”

“不必担心，这里很安全。”

已经沉睡的意识并没有感觉到这些闪过的文字，但是它们已经从xs4028的脑海中闪过。而这样的“闪过”之后，与之有关的记忆便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留存下来。

“检测到最高使用者进入休眠状态。”

“协调房间环境参数，本底“安全感”呈现水平提高”。

“整理房间内部环境……排除可能导致意外的相关因素。”

“激活压制力场，对目标个体进行最低程度拘束控制，此项目需持续至目标个体能够完全控制自身躯体及思想后方可中止。”

……

“检测到思维活动外露，思维空间出现非自主意愿对外开放……协助封闭并强化相关运作感受……”

“静默坐标稳定演算出现异常，拘束立场压制异常移动，协助目标个体强化自身静默控制能力……”

“目标个体静默扰动异常升高，采取对应模式进行应对……效果低下，增强当前模式出力并开始选择下一阶段处理方案……”

“静默扰动强度超越阈值，未记录到异常现象，再次检测显示个体未受到影响。”

“此情况与当前资料不符，进行记录并上传……判断，思维压制强度维持现状，继续进行观察。若现实强度出现异常变化则强制唤醒目标个体……”

“进行逻辑判断……在相关个体完全察觉到自身异状之前或系统判断此为危险异常之前，不对其直接透露具体情况，但应在部分方面进行间接协助。”

房间内已经昏暗下来，剩下的光芒微弱但温暖。

一些金色的流光形成的文字如同漂流的萤火，它们在xs4028的脑海中划过。

而在对外的部分里，这栋位于城市中枢的巨大建筑已经完成了对本周期内所有新生的情况的整合。

寻常的记录将被保存在建筑内，并进行阶段性的多重备份。

而不寻常的记录，将被层层传递，不断向更高的层次进行反应，直到其所到达的层次能够妥善的解决这个问题。

……

“我这是……”

精神仍然有些恍惚的克里兹尝试着将自己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四肢的力量好像被抽走了一般使不上劲，光滑的衣服和床上的垫层使得寻找着力点变得有些困难。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克里兹发现自己尝试移动肢体的时候，肢体的行动似乎在被某种粘稠的介质阻碍和减弱，但是当自己去细细探查时，周围的空间却没有任何异常。

“奇怪……嗯？这些是什么？”新生的生命忽然发现，在自己“睡着”的那段时间里，似乎有大量的信息流流过自己的身体，流过周围的种种物件——记录日志详实地记录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解释，新生的生命需要依靠包括休眠在内的多种休息方式来协调灵魂和身体。新生的生命身体和灵魂还未完全成熟，对于自身的控制还不够完善和精确，因此需要接入额外的设备进行辅助协调，这些均为和等规范文件规定的标准流程与标准做法。”

“嗯……思维空间是什么？”克里兹很快发现，记录日志中出现过多次与“思维空间外泄”有关的记录。

“解释，思维空间依托于每一个生命的灵魂与意识而成立。维持思维空间的力量来自于生命体自身灵魂、躯体与意识的“静默深度”，即“无意识时能够完成多少思考的程度”。由于维持思维空间的力量来自于生命体自身，不需要过高的权限许可，也不需要帝国系统提供支援，因此它们具有很高的自主可操控水平。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们常被应用于紧急情况——秩序现实与虚空中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事件与紧急事件，外力支援并不总是足够可靠。”

“哦......还是不明白。”克里兹摇摇头，他继续翻动着令他眼花缭乱的记录，很快，他就又发现了其他的问题：“静默扰动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出现这样的“异常”？”

“解释，以混沌涌现方式孕育形成的新生生命初诞生后，生命体各方面活动并未完全稳定，因此此类新生生命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异常现象。也正是因此，新生生命在离开孕育舱后会先前往这样的设施进行观察并等待生命成长至下一阶段。而在观察过程中，目标生命的异常现象将被记录并分析，分析完成后，将在恰当的时间节点告知目标生命。”虚无中传来的声音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克里兹感觉到，这些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似乎比之前的话语多出很多，并且......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

“此类生命？”

“解释，帝国有多种创造新的生命的方式。”

“下一阶段......既然如此，我需要被“观察”多久？”克里兹抬起头来望向天花板：“我需要多久才能成长到“下一阶段”？”

“解释，这并不完全确定，生命个体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些差异可能使得成长速度差异巨大。根据宏观统计确认，16—4—1—xs4028，你所在的支族的个体向下一阶段成长所需的时间多在20~40个周期，即重复休眠—苏醒过程20~40次。但是统计数据表明，此支族的正常生命个体也有在3个周期内便已长成的速度上限，以及在45312个周期内才完成成长的速度下限。”

“是这样啊……目前有很多内容对我来说真是很难理解。”说着，克里兹尝试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支配身体所需的力量已经回归，而之前那种隐隐约约的黏滞感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之前……那种在隐约里阻碍身体活动的感觉是什么？是……压制力场？”

“是的，因为新生生命的感知系统还不能完全适应世界内的秩序时空，因此当他们初步进入秩序现实后，他们的时空协调能力并不能做到精准与全面。这导致了部分新生命有些时候会因此受伤甚至死亡。所以，压制力场应被时刻准备在新生生命的活动范围内，以便用于应对可能的意外状况。”

“......那么，从这个角度进行更进一步的理解，那么......”对话来往间，克里兹的语言运用能力和逻辑能力正在迅速完善。“那么......对于紧急脱离系统绑定、建筑内部紧急行动权限赋予，建筑内部结构定向瓦解权限的赋予......它们均是出于安全考虑而设置的？”

“解释，确实如此，曾经出现过多次新生生命意外将自己卡在建筑结构构件中的事件，这样的意外事件可能导致严重伤害结果，因此必须要在此方面采取措施加以防范。”

“......那么，为什么无法进行直接的预防呢？”克里兹问道，“如果出于安全考虑的话，应该有足够有效的、能够杜绝此类情况发生的措施吧？”

“解释，完全从安全角度进行考虑的话，这样的措施确实存在。但是过往的记录表明，这样的措施会使得几乎所有受到此措施影响的个体成长减缓且受到长期影响，无论是对于帝国整体还是对于新生生命而言，这样的做法都显得得不偿失。”

“为什么会这样？”

“解释，根据目前认可度最高的理论，可以将此情况大致概括为“秩序考验生命，生命同时也在选择和考验秩序”。至于更细更深的部分，本系统现在无权作出解释。”

“......原来如此。”克里兹看向昨天被自己“玩”乱的种种摆设，此时此刻，它们之中的一部分已经在自己“休眠”的时候被整理好了，但是有一部分则仍然乱着，并且它们仍然保持着自己不久前留下的种种设定——被整理过的部分贴近床沿周围，整理它们似乎是为了防止自己受伤......

现在看来，周围的一切所透露的，更多的还是善意。

目前看来，这个世界足够人性化。

混沌中，自己见过的无数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可能是，漫长时间的不断洗练已经逐渐将文明中的漏洞和痛苦逐渐填补平复，一切正在向好发展。当然也可能是......自己还在港湾，还在家园里，温暖的只有这里，而离开这里之后，外面的世界吹来的风中或许仍然透露着隐隐约约的血味。也可能......两者兼有。

克里兹更愿意相信前者，同时，有一种发自灵魂的、可以意会但是难以言表的预知感告诉自己——自己会参与其中，并且自己不仅仅只是参与故事，自己还会影响故事、引导故事，以及......自己也将写下故事，甚至是......故事可能会因自己的存在而自发地完善。

不过眼下，模模糊糊的预感无关紧要。他打算继续同自己房间里的那堆凌乱的陈设对线，继续完成自己“昨天”没有完成的种种尝试。

“并且......同自己对线是不是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自己的身体，就连自己都还没弄清楚“他？”的细节和可能性。

......

“解释，帝国的绝大部分生命所使用的躯体均为按照灵魂特性而对应打造。身体是灵魂的封装实体与行动实在，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躯体相对于灵魂属于消耗性产物，一个包含意志、意识、智慧等等一切属性在内的、作为生命的“忒修斯船之核”的灵魂可能会多次更换或者重塑自身躯体......”

“解释，包括衣物在内的着装与饰物具有传承意义，即：它们并不是因为绝对的理性需求而出现的。它们源自万亿年前，因祖先们和传承者们的意志与选择而存在。长久以来，与之有关的文化始终保持着活性，并且直至今日，这一切仍未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