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了一个龌龊的梦，姚汤平心里很是愧疚，没想到何香莲给他发来了信息，又觉得对不起她了。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他扪心自问：“我对香香的情感还算得上纯真吗？我对朋友还算得上真诚吗？我的心灵同样是肮脏不堪的，自私自利的。”

“我做了一个梦，刚醒。你不要想太多事，睡吧。”他回了何香莲一条信息。

何香莲说：“哥，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嫌我有病，不要我了，和别人好上了。

“傻。”他回了一个字给她，劝她快点睡觉。

姚汤平一觉睡到了天明，听见管大妈在窗外逗她养的那条黑狗。小黑狗已经长成了大黑狗，依然喜欢往姚汤平家跑，她把他家的狗洞用砖块堵死了，免得自家的狗还帮他守门。

黑狗听见他在后院洗漱，用爪子直扒院门，他没有去开门，不想听管大妈唠叨。

“人家又不欢迎你，喜欢去人家。”管大妈在门外用脚踢黑狗。

不管管大妈说什么，他就是不吭声。现在手头没钱，他刷牙时牙膏都不敢挤多了，想到外面还有几家工钱没结，有的拖了一年多，决定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收得到。

早餐，他煮了点面条吃，葱蒜都有，发黄了，他懒得放。清水面条吃了一大碗，他打开了院门，准备出门去收账。黑狗跑过来了，在他面前一蹦一跳。

他推出了电动车，把院门关上。管大妈走了过来，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去外面走走，没有告诉她去收账。

“你和香香真的好上了？你这么大年纪，要找也要找个能生孩子的，她那个病，生的孩子会受影响。”她好心地提醒他。

见他没有搭理，骑上了电动车要走，她赶紧问了一句：“近来，你家没有闹鬼吧？”

他很想朝地上吐一口，但考虑到她是长辈，便忍住了。

“不要我做媒人，自己去谈，也不怕老何一斧头剁死他，穷鬼！”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朝地上啐了一口。

姚汤平跑了两个地方，人家说暂时没钱，他也不多说一句，立马就走了。第三家已经拖欠了一年多，也就是一千多块钱，他从来没有问过。现在，他上门来讨了，那家人也着实过意不去，给了他一千块钱，说余下的四百块钱过些日子再给。他以为一分钱也要不到，想不到讨到了一千块钱，心里一高兴，说道：“余下的四百块钱，你有就给，没有就算了。”他这样说，就是不打算要，真是穷大方啊。

兜里揣着一千块钱，他先到水果摊买了几斤苹果和香蕉，然后再去棺材铺。

“哥，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但也要省着点花，把钱积起来去买套房子。”何香莲接过姚汤平递过来的水果，提醒他。

“这又花不了多少钱。”姚汤平说完，开始和何财进锯板。

深秋时节，来订制棺材的人比较多，何财进的生意很跑火，若不是姚汤平来帮忙，他天天晚上都要加班。

何财进大概算了一下，两个人一起干，每天棺材店的收入最少有一千块钱，平均下来，一人一天可以赚五百，的确可以。这样干下去，两年应该能全款买套商品房。

遗憾的是，人算不如天算，移风易俗，殡葬改革说来就来了。有几个人走到了店里，要求何财进不要再帮人做棺材了，把店关了，再开就要罚款。

何财进傻了眼，何香莲呆住了，这下家里的生活来源都没有了，更别说买房子。姚汤平无所谓，说道：“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不知道来得这么快。”

死人不能跟活人争土地，一律火葬，骨灰装在小盒子里，不能用棺材埋。那些已经置办了棺材的老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棺材被人拖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极了。一副棺材补贴两千块钱，自己要亏掉一千来块钱，可谁也没有办法，谁叫你人没死就愁没棺材埋呢。

方大方那副棺材倒是赚了一点，因为用的是烂木头，姚汤平免费帮他做的，就是请漆匠油漆花了几百块钱。早知道是这样，那时他多收些烂木头，做一百副棺材放在家里，那真是发财了。

管大妈因为价钱的原因，一直没买棺材，幸灾乐祸地说：“因为两百块钱的事情，老何不肯卖，也好在他不肯卖，不然，我也要亏掉一千多，真是要多谢老何这个棺材匠啊！”

棺材铺倒闭了，里面还有很多木料，该搬走的要搬走，所以，姚汤平没有走，和何财进一起在店里清理。何香莲在里面收拾铺盖和日常用品，心情格外沉重，不知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了。

说起来，何财进真是走了狗屎运，先是女儿患了重病，欠的债姚汤平帮他还了，眉头还没完全舒展开，又遇到殡葬改革，棺材铺也开不成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无可奈何。

管大妈慈悲之情泛滥成灾，见何财进没有生活来源了，又来劝他，希望他能同意把女儿许给袁非凡，说袁非凡一直喜欢何香莲，不是他阻止，两个孩子早就谈成了。

在何财进最艰难的时候，姚汤平尽了全力帮他。现在，姚汤平和何香莲有了感情，他不可能不仁不义，断然拒绝了管大妈的好意。他不相信，女儿不嫁个有钱人，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棺材铺的店招摘掉了，过了些日子，何财进买来了酿酒的设备，在棺材铺里酿酒卖。这叫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酒铺刚开张生意不好，何财进一个人料理得了，姚汤平还是得去干老本行。只是，做泥工钱不好结不说，还不是天天有活干，致使姚汤平做得懒心懒意，老毛病又犯了，没事就在家躺着。

人越躺越没精神，管大妈又开始大力为姚汤平免费宣传，说他离开了棺材铺又成了废人，根本不愿意外出干活。何香莲如果嫁给了他，不是一朵金花插在牛粪上，而是插在坟墓上。

何香莲没有因为管大妈的嘴巴而远离姚汤平，拎了一壶父亲酿的酒来看望他，说道：“等我爸生意好起来了，你再去帮他的忙。你累了这么久，休息一下，不愿去做泥工就不要去。”

他看着她稚嫩的脸，有点自卑了，说道：“香香，我觉得管大妈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而今这个样子，如果你真的喜欢袁非凡，就不要考虑我的感受。”

“你心里有人了？”她问。

“哪里有人？就是不想你跟着我受苦。”他把自己的钱全部给朋友娶老婆了的事情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