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按瓦帕人的习惯来邮局接她回家。她是教会医院的义务护工，一大早就有人在小酒馆门口喊着母亲的名字，让她赶紧往医院去一趟，这会儿也没有完事。

奥莉妮亚独自走在回家路上，她更喜欢这样，因为路上能随心所欲地停步看看街景。

回家的路距离瓦帕大学很近，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些大学生打扮的青年男女。这会儿也是学校考试的日子，他们有的神经紧绷，不停地默念着一些词句；有的则神采飞扬，是已经结束考试的幸福的人了。

瓦帕大学的历史几乎和这座城市一样长，它已经融入到居民的生活中了。学校没有围墙，学生公寓和居民区几乎融于一体。学生的安全没什么问题——没有谁敢惹到魔法师学院里那群天天搓火球养龙熬魔药写咒语的学生们，而且魔法师学院的学生几乎分布在所有公寓区。奥莉妮亚小时候就喜欢到学生公寓附近的街上玩，吸引她的是给师生们开的魔法道具铺和精品店，店里点着能变幻色彩的蜡烛，无底洞一样几乎能装下一整个家的提包，会说话的玩具，厚重的书籍，散发异香的东大陆草药；等等。

她特地选了能经过这些精品店的路线回家，今天这里却不像往日那样温馨平静。很多道具店都打烊了，玻璃窗里漆黑一片。

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是从坡下的广场传来的。瓦帕有八十多个广场，对某些魔法师来说就相当于有了八十多个吵架地点。大多数是披着黑袍的“黑魔法师”，也有外国来留学的白袍“白魔法师”。

“我们反对与东赫洛和异教徒合作开采太阳石！”

“校长应该在议会表态！几个大国已经开始向我们禁运太阳石了！”

“没有太阳石我们什么也不是！”

另一拨人毫不示弱，也喊了回去。

“你们这群软骨头！”

“我们支持乌弗里克校长！不能低头！”

“像王朝时代那样做‘芒夏奶牛’的日子，我是再也不要了！”

魔法师们的争论甚至争吵并没有影响路人匆匆的步伐。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在大学附近的广场上总是有两拨魔法师或是辩论，或是互相扯着嗓子嘶吼，甚至是互骂，他们吵嚷的内容与普通市民的距离相当遥远，一般不会有路人有底气上去较真。当然，会有某个中年人一边抽烟一边对你说，这些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有种，现在也就磨磨嘴皮子了，当年啊，当年他们可是互相扔火球、放水弹的，那场面可真是异常壮观……

奥莉妮亚沿着街道慢慢往下坡走。她又看到了刚刚在邮局撞到的男青年。他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群辩论的魔法师。他听见有人走近，像是本能地转过头来，目光正好与她相交，他赶紧把视线移开了。

支吾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说道：“真巧，这是……这是……这是寒冬游骑兵的衣服。”

奥莉妮亚这时反而成了谈话中外向的那个：“对，没想到你也是……我叫奥莉妮亚·戈尔迪，在邮局不小心撞了你一头那个。”

他温和地自我介绍说：“我叫查兰特·西维尔，刚毕业。”

西维尔这个姓在埃米林随处可见，奥莉妮亚却追问道：“你有好几个中间名，对吧？”

查兰特这下惊讶地看着她。

“是因为……我的姓？”

“冒犯的话真对不起，但是人和机械一样，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很多底细。姓西维尔的人可太多了，我不是从这里推测的。首先，你的口音很轻，不是刻意装出来的。你的皮鞋没什么折痕，说明你不常蹲着。你的胳臂晒黑的痕迹很新，我就大胆猜是在寒冬游骑兵春季训练时晒的，在此之前很可能没有多少机会。而且你的眼镜是个大牌子，就算买旧货也不便宜。所以，我冒昧地猜测你家里可能很有钱，甚至可能有人当着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