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帝不是蠢人。

他毕竟在那如狼似虎的草原上面，跟蛮夷周旋了一年多的时间。

就算是再蠢的人，都会为了活命褪下青涩与稚嫩，舍弃所谓的骄傲与自尊，更何况他是天命帝王。

今日这场事情，来得有些突兀，以致于天顺帝现在才知道消息。

曹吉祥险些被太后杖杀！

这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

天顺帝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太子朱见濡吗？

朱祁镇脑海中闪过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连他自己都不禁摇了摇头。

这孩子几经废立，性格怯懦，甚至还有口吃，毫无帝王气度，正因为如此天顺帝才动了更易储君的心思。

把江山社稷交给这样的太子，只怕大明真会日薄西山了。

不是太子，那又会是谁？

这是在故意挑起太子与曹吉祥之间的矛盾？

还是说，有人想借助太后之手，直接除掉曹吉祥？

思来想去，天顺帝也想不明白，他只能再次唤来自己的鹰犬逯杲。

“太子近些日子在做什么？”

逯杲闻言身子一颤。

锦衣卫权势滔天不假，可不得皇帝陛下授意，他们是没资格监视皇室的。

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

哪有狗咬主人的道理？

更何况那还是太子，大明储君！

天顺帝也自知这话问得不对，所以改口道:“去查一查太子最近的行踪，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都查清楚！”

逯杲死死地低着头，然后躬身退出。

直到退出大殿，他这才惊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

皇帝陛下竟然开始监视调查太子？

难道传闻是真的，陛下真有易储之心？

逯杲不敢细想下去，只能依照命令行事。

与此同时，东宫里面。

朱见深正喝着鲜奶。

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养生才是致胜关键。

历史上那司马氏之所以能篡位成功，还不是因为司马懿注重养生活得够久，硬生生地熬死了曹氏三代主君吗？

就眼下这混乱局势，再加上印象中成化朝的种种困境，朱见深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暂时打不过你们，熬也要熬死你们！

“王纶，你去文华殿走一趟，替我取《药师佛经》。”

这王纶是东宫内侍，一直陪着朱见深的宦官，算是个自己人。

说到这里，不等王纶开口询问，朱见深便眼眶微微发红，忧心忡忡的说道：“今日去见了皇祖母，她这病情又加重了几分，身为孙臣，我却因课业不能亲侍汤药于近前，已是不孝!”

话音一落，朱见深竟然真的落下几滴眼泪。

“不能身前侍汤药，也就只能为皇祖母抄写经文，向神佛祈福了!”

“药师佛曾发十二大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乃是佛门神圣，望他能怜悯苍生，解去皇祖母的病痛之苦。”

此话一出，不只是王纶和万贞儿，周围的宫女、宦官，全部躬身说道：“殿下纯孝，必感动天!”

王纶也是眼眶发红，当即说道：“奴婢这便去文渊阁，为殿下取来佛经。”

朱见深哽咽点头。

眼神里面却一片清明。

太子仁德，有感于太后受病痛折磨，主动要求为太后抄录佛经祈福增寿。

这是最大的政治正确！

大明以“孝礼”治天下，孝就是礼法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为什么？

因为“天地君亲师”，除了天地外，君排在第一位！

大明皇帝是天下臣民的君父，所以天下臣民都要秉持孝礼，都要对大明皇帝敬爱有加！

是以在这大明王朝，“不忠”即是“不孝”，二者其实是意义相同的。

一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孝子，那是可以直接靠荐举出仕为官的，直接跨越了一个大阶层，完成了从百姓到缙绅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