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东莞就是加班多了点，除了这个缺点，要说对外来人员友好，那还得是东莞啊”

吴钧适时地表现出津津有味，李师傅继续说道：

“小吴是吧？应该高中毕业了吧，我说的‘友好’，你能理解吧”

“我这里说的友好，倒不是说人是否友善，哎，读书不多，不知该怎么描述，举个例子吧”

“在东莞，你谈个女朋友，到哪里都能在外面租到满意的房子，以前住单间，这两年条件好些了，两房一厅住着，跟安家也没多大区别，便宜的500，贵一点的也就700左右。而这个条件，在别的地方几乎不可能”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不完全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昆山那些地方用工多数是本地人，一开始没有做这样的安排。而东莞一开始就是为打工人准备的”电表肖师傅插了一句。

这工厂李师傅本来一副看透红尘余子不在眼里的神气，这下望向肖师傅的眼神便柔和了不少。他赶忙又给各人添了一轮茶水。

“尤其是晚上，在苏州一带，早早就各自回家，各自安好，街上见不了几个人，一点也不热闹。东莞就不一样，哪怕11点下班，随便找个位置，叫一两瓶啤酒，自己一个人也罢，几个朋友一起也罢，想嗨到什么时候就嗨到什么时候。”

工厂李师傅话声突然一低：

“有几次，厂里赶货，到了12点，老板便带着我们出去吃宵夜。这个时间路上基本没有闲人，但夜市摊个个热闹得很，吃完走在村内的街上，路灯里夹杂着摄像头，我当时想：如果用家乡的宁静里来衡量，我会不会像个游魂呀，那时，我就怪老板不是人，把我们变成鬼一样的存在”

工厂李师傅端起茶杯，一仰脖子全干了：

“可如今想起，我那时看见老板的背影，他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中年已经微微驼背，在灯光下显得既孤单又倔强”

吴钧看到李师傅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异光，他端起茶杯和李师傅碰了一下。这个时候，一直不怎么开口的金总，也端起茶杯和李师傅碰了一下，碰得重了些，茶水洒了出来。

“金总，喝呀。你看，茶都凉了，来，把它倒了，我给你重新添过。”

被叫做金总的还是不说话，不过，一杯热茶一饮而尽，慢慢脸上有了活泛。

“阿泉这茶不错，下次遇到，我请大家喝酒”

这一回头，阿泉就在身后：

“呵呵，都是年轻人，过来讨杯茶喝，不介意吧？”阿泉笑容可掬，这种人天生就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

“你好歹一个富二代，还在做背水上山这种苦力活呀”李师傅假意取笑，其实他的口气里全然没有这个意思。

“哈哈，我同学也这样笑我，我就这样回答他：‘你每天在健身房锻炼2个小时，我们要不要比试一下耐力？比爆发力比肌肉也行’我同学就讪讪只有傻笑了，因为我一只手都干过他。”

吴钧完全想不到表面唯唯诺诺的一副阿弥陀佛的阿泉说起话来也会是这么自信而强势，他整个这一晚都沉浸在这份震荡里。

李师傅没有在意阿泉的激昂，继续说道：

“昨天我和老板联系了，他欢迎我回去”

然后声音再度提起来，充满自豪地说道：

“老板也承认，像我这样的师傅现在可不好找。技术又好，也肯加班，哪像现在的小孩子，动不动就躲在厕所刷手机，没出息”

吴钧感觉被扇了一个巴掌。

李师傅捕捉到这一个表情，笑道：

“小吴，你不会也是这样吧。这我可要倚老卖老说你几句，少玩手机，多学点技术，你看你李哥，不就是样样来得，到哪里万把块钱不会少的，像你文化水平高，工作之余学点电脑什么的，到时搞个主管当当，就算有出息了”

“呵呵，小吴，李哥说得在理，你听他的没错，哥看好你”阿泉也是认真说道。

这一个个的，人不大，江湖口吻可老噢。要是放在三年前，估计就是学校教授要和钧哥这样说话，都会得到一个白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