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坐在病床上的人看着文雅,如同看一只恶鬼,睁大眼睛却讲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怎么知道的?你的信息底子在产业园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的家人因为对你天然的信任,才相信你的说辞。而你的公司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再扩大事态,才一忍再忍,还花钱给你找心理咨询。不过,先生,你要怎么样是你的事,不该拖着周暮,用他的安危陪你一起要挟公司。”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抓住我不放手。”
“什么意思。”
“周医生跟我说过很多话,我其实听进去了,我当然知道人活着才有其他可能。但你不明白,我遇到的情况有多糟糕。那是我们全家半辈子的积蓄,是我们全家的生活本儿呀。原本我老婆可以一直安安心心在家当个全职太太,我儿子能上最好的私立学校,我们只要一高兴就能全家出去吃喝玩乐不看账单。可现在呢,什么都没了,都没了。老婆要出去开始讨生活,把名牌包包挂上二卖转赚被人挑三捡四,孩子要去免费的公立学校跟着其他人一起内卷,全家的吃穿住行以后都在紧巴巴的从指缝里抠搜着过……
我的父母已经退休,他们本来应该是跳跳舞,旅旅游,每天喝茶下棋过悠闲养老日子的时候,也因为我,现在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想办法去赚钱。他们能做什么工作呢,当保洁还是去当保安呢,那都要被人嫌弃挑剔的工作,我都不敢相,体面从容了一辈子的他们,怎么样低得下头,弯得下腰身……”
说着说着,坐在病床上的男人忽然掩面痛哭起来,然后以拳头开始锤击自己的腿,大骂自己混蛋,后悔自己不该在某个深夜无聊之中点开博彩广告的链接,之后就像是坠入到一个深渊沼泽,一点点如着魔般不断沦陷。
看着一个大男人泣不成声的反思,文雅也难免有一瞬间的恻隐之心,不忍直视地侧过目光。但也仅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她再收回目光看向病床上的人,就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好了,不要再演了,我不是你的观众。”
“我没有演,我是真的痛心,后悔!要是我跳楼能让时间倒流,回到半年前,我愿意跳一千次,一万次。”男人大吼着呵斥了文雅,然后又流着泪继续说:“是,我是一时冲动做了违规的事,我承认我有错,可公司明明已经追回损失,我套卡都把该还的钱还上了,还不行吗,非就要一杆子把我打死吗。
我在公司兢兢业业那么多年,公司多少业务都是全靠着我一手支撑起来。我做的项目给公司赚过那么多钱,公司赚的盆满钵满,我也就拿点工资。公司计划着明后年就要上市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这种有功劳的老员工 ,怎么就不能网开一面。天天说着什么家人企业文化,干的都是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事,是他们不仁在先,我凭什么还要义。
我是想用自己知道公司不合规的信息去跟公司谈判,我就是想拿回一部分该我拿钱,有什么错。公司那么大,每个月房租水电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付,怎么就不能多给我点安家费。非要逼我,他们非要逼我,落井下石,看我遇了困难不想拉一把,反而还要抽梯子,我凭什么不闹。
周医生是他们雇佣的,是他们的人,无非就是想让我闭嘴。他从一开始就说我不会跳下去,他为什么眼睛要那么毒,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干嘛直接把我的底牌掀了。就是因为知道我只是闹事,没胆子真跳楼,公司才又一直拖着我,跟我玩文字游戏。最后 ,我只能又一次次去楼顶闹事。”